陆晏不在府上,陆家人说他奉诏入京。
京城路远,不知圣上要他做什么,最少也要等上半个月。
「阿乔,再等半个月,好不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玉遮姑娘。
明明喊我阿乔姐姐时,她笑得那么甜。
明明我最喜欢听人夸我厨艺,可她的夸奖却让我不开心:
「阿乔姐姐烧饭真的很好吃,难怪能牢牢抓住孟家哥哥的心。」
可是除了我,孟鹤书和柏儿都很喜欢她。
平时最听我话的柏儿,第一次将眼前饭碗推开。
饭撒了,汤水沿着桌边滴滴答答。
「我吃不下,我想跟姐姐上街买糕吃!」
见不得他浪费粮食,我训斥了两句。
柏儿伸手擦眼泪,还没认错。
玉遮就走过来打圆场:
「阿乔姐姐,小孩子是馋嘴的时候,不能总吃正儿八经的饭。」
柏儿擦着眼泪,恨恨地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我娘是你?为什么我娘不是仙女姐姐!」
柏儿这一句话,让门外的孟鹤书也怔住了,他黯然垂下眼。
我的心像被谁生生挖走了一块。
当初怀柏儿的时候很辛苦,胎位不正,我痛了一天一夜生才下来。
每次柏儿淘气,孟鹤书就和他说,你娘生你有多辛苦。
柏儿就慌忙用他的手捂住孟鹤书的嘴,又指指自己心口:
「爹爹你不要说了,阿娘痛,柏儿这里也痛痛呀。」
第二日是我生辰。
我烧了一桌孟鹤书爱吃的菜,又去买了柏儿想吃的糕。
等到天黑,厨房的菜热了第三遍时,孟鹤书带着柏儿回来了。
我看见柏儿要送我的那支银簪,插在了玉遮姑娘鬓边。
孟鹤书见我目光落在那簪子上,才猛地想起来今日是我生辰。
他忙解释,因为玉遮姑娘心情不好,他们才陪她在外头逛了一天。
这簪子也是柏儿给玉遮姑娘戴着玩的,不是要送给她。
玉遮摸着柏儿的头:
「柏儿乖啊,把簪子送给阿娘,好不好?」
柏儿躲在玉遮身后,嘴一垮,嚎啕大哭:
「为什么要送给她?
「她戴这个又不如仙女姐姐好看!」
孟鹤书拉下脸厉声训斥柏儿,玉遮却像个慈母护着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很坏又很多余的人。
厨房的菜又冷了,我没有心思,也没胃口再热了。
我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可能我哭糊涂了,才放多了盐。
一碗咸得发苦的面,让我觉得这日子好难过。
3
「要把日子过好啊!阿乔姐!」
下了船,春生拢起手,冲我大喊。
我站在渡口,冲着他挥挥手。
我想数一数还剩多少钱够我落脚。
才发现给春生的那两碎银,不知何时又被他放在竹筐下。
船已经开了,我追不上。
唉,只好以后还他了。
我在青州的酒楼打听了三日,要么不缺人,要么将工钱一压再压。
有一家倒是点了头。
掌柜的说要试用看看,让我烧了三日的菜。
也不知是哪家这么能吃,光蒸的饭都够孟家小半年吃的。
我不敢大意,忙得脚打后脑勺。
那小胡子掌柜的每次过来,都微笑点头。
我本以为过关了。
谁知第三天,那掌柜翻脸不认人,将我和包袱往门外一丢:
「娘子手艺不行,客人吃了闹肚子,还要我们赔一大把银子呢!」
我再傻也知道被骗了。
我没哭,擦了擦眼睛,捡起包袱拍了拍上头的灰。
第五日,身上的钱见了底,我站在当铺门口,要当簪子了。
却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唤住了我:
「娘子留步。」
我并不认识他。
「前几日,我们书院的菜是娘子烧的吗?」
「不是,前几日我给客云楼烧的,没给什么书院烧过。」
「那就是了,是我们书院和客云楼定的。」
我想起来那掌柜的说,客人吃了闹了肚子,不安道:
「你们是吃坏了肚子?」
「没人吃坏肚子。」那书生笑道,「是觉得娘子烧得好,后来又定了两日,那客云楼再没烧过这么好吃的菜。打听才知道,他们家掌柜的不厚道。」
所以呢?
「我们书院还缺个舍监,只是有些辛苦,除了烧饭,还要洗衣,但是吃住都包,不知娘子愿不愿意。」
这是青州数得上名头的观鹤书院,依山傍水而建。
我不大看得懂匾上龙飞凤舞的字,也琢磨不出是什么深意。
只觉得这校舍后头的荒地垦出两个菜园子不错,还能养几只鸡。
先生们爱竹,所以书院多竹林。
我想着也不错,嫩竹笋炖咸肉汤,老竹子劈了做扁豆架子。
我喜欢种豆种瓜,可孟鹤书不喜欢。
他说院中要种梅花,冬日赏梅最是风雅。
我欢欢喜喜为他移栽了一园的红梅。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玉遮姑娘也喜欢梅花。
见我不语,那书生小心问:
「娘子可有什么顾虑?是这月钱……」
「这里能给我种菜吗?」
「当然可以!」
我点了点头。
「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