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了些细软,打算趁天不亮出府。
可有人更急。
寅时三刻,父亲穿着一身官服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不像母亲多言,沉默地命下人绑住了我的手脚。
又来了两个嬷嬷将那白绫系在我的脖颈。
他的手轻轻一摆。
两个嬷嬷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用力拉着。
我死命拉着脖子上的白绫,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我怨恨地盯着父亲。
他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未过三步,府外忽然大乱,宫内的钟声敲了三次,这是有大事。
「不好了!不好了!裴将军在边境起兵反了!」
裴家三代从军,手中兵符可号令十万将士。
父亲猛地回头。
我脸上已经憋得青紫。
藏在后院的我的奶娘,一步作两步闯了进来。
她一手推开一个。
她紧紧地抱住我,不让别人再靠近我。
奶娘冲父亲喊道:「姑娘若是死了,我看老爷如何向裴将军交代!」
我按着被勒得紫红的脖子大喘气。
「裴临……」
我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
裴临走前与我说的最后一句便是:「那以后你与我就生死不复相见。」
我被奶娘扶起来,经过父亲身边的时候:
「父亲,你是我的生身父亲,尚且有血缘关系,也会在利益面前抛弃女儿。」
我看向他的眼眸,忍着喉咙的痛道:「而你看不上的裴临,还会为未婚妻子做到这一步。
「究竟是何人才是可堪婚配的良人呢?」
父亲藏在官服下的手握成拳,用力捏住。
他震怒万分我的顶撞。
就在这时,宫里派来的人打断了我们父女的对峙:
「明大人,陛下传诏,唤明大小姐进宫侍疾。」
何人不知这是个由头。
但我也得跟着他们走。
我又被押着跪在殿上,殿内人数众多。
「你便是明瑶,裴临的未婚妻?」
一道厚重的声音响起。
「是。」我缓缓抬起头,看见了坐在龙椅的那人,眼袋虚浮,嘴唇发青。
陛下瞧见了我的视线,并未动怒。
反而意味不明说道:「怪不得,如此美貌,引得如此争端。」
我咳了一声,缓了缓:「臣女的美貌并不足以动人心魄,引起争端的是您的天下。」
索性我与裴临都已被逼至穷巷,还有什么不能说不能做的呢?
「大胆!」侧身站着的臣子怒喝。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
陛下的身侧是如今圣眷正浓的贵妃,她矮下身在他的耳侧说了什么。
陛下轻轻抬手,允了。
贵妃高声:「传太医,给明小姐看看伤。」
她目光柔和地望向我,视线下移,看着我的腹部。
浅浅地笑了笑。
我也回了她一个笑。
手心掐住了自己,指甲深陷进血肉之中。
我暗自告诉自己,不要怕明瑶。
令人作呕的不是你,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那些隔岸观火的凶手。
太医很快就提着箱子来了,他跪坐在我的身侧,隔着手帕查看了勒痕:
「并未伤及内里,几服药贴上便无虞了。」
贵妃柔柔地说道:「还请太医为明姑娘请脉,这次死里逃生怕是伤了身子。」
我望向身侧的老太医。
他面色深重地看向我,我主动抬起了手腕。
老太医将手帕搭在我的腕间,伸出三指搭在手帕上方查看。
久久未曾说话。
我瞧见了老太医眼中的遗憾可惜,在他眼里我不过他孙女般大小。
「如何了?」贵妃走下高阶,来到我们身旁。
老太医放下手指,向上方跪下:「这位姑娘,脉象流利如走珠,已……已有孕二月有余。」
三个月前,便是我被掳走的时候。
此言一出,殿内议论纷纷。
我静静地跪坐在原地。
听他们的鄙视、辱骂和最恶意的猜测。
无非便是「脏、***」这些车轱辘话。
刚刚那位怒喝我的官员出声:「明小姐,事已至此,你还不自尽了断,你有何颜面面对家族父老。」
我扶着地板站了起来:
「该去死的是你们这些想逼死一个女儿家换取自己苟延残喘的人!」
那官员气得头顶冒烟,开口道:「你!胡言乱语!为何敌寇不抓别家姑娘,只选你一人,想是你平日就如此跋扈招惹是非。」
我正要继续争论,陛下扔了份奏折到我的脚边:
「够了!」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积年累月在他身上形成的帝王威严压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爱卿,朕不是喊你来像市井妇人般嚼口舌的。」
那位官员全身抖了抖,定了定神后朝陛下弯下腰提议道:「臣以为,可八百里加急告诉裴卿爱妻有喜的好事。
「裴卿定会好——好——斟——酌。」
谁会想娶一个这样不干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