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岑太傅的幼子被打包送来了我府中。
胡须花白的太傅老泪纵横,指着我鼻子骂道:
柏将军尸骨未寒,你便这般放浪行事!周丞相一世清廉,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
我吹了吹指甲上未干的鲜红丹蔻,笑容明艳:
我爹葬在江南,岑太傅这么思念他,不如早日下去找他。
年近花甲的岑太傅,被我生生气晕过去。
他的幼子始终冷着脸,瞧久了便觉索然无味。
于是我命人将他安置在最偏僻的院落。
又吩咐陆离:那天夜里我喝的是什么酒,今夜再烫一壶。
他瞧着我,欲言又止:喝酒伤身……
可今天是七月十五。
中元节,鬼门大开。
我灌下一整壶酒,生怕柏清川还不够生气,又叫了两个男宠来服侍。
果不其然,他来时拎着一柄匕首,笑容艳丽:
乔乔,你这样惹我生气,莫非今夜要见血才肯罢休?
我遣退那两个男宠,打掉他手里的匕首。
气鼓鼓又很委屈地说:柏清川,你知不知道,你死后,他们都欺负我!
哪怕是在我梦里,他还是顶着那张神色肆意张扬的脸,说:
谁欺负你了?我杀了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我瞧着他,半晌,忽然掉下眼泪来。
你留给我的暗卫被屠尽了……还有那一日,我守在你棺木前,被人迷晕过去……
醒来时衣衫凌乱,满身青紫,发间残留淡淡的龙涎香。
我痛得发抖,可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不敢说。
只是在被封为郡主后,我广纳男宠,浪荡的名声一路从京中传到数百里之外。
我抱紧柏清川冰冷的腰身,恶狠狠咬住他肩膀。
见血了也不肯罢休,就着那道伤口继续撕扯:好疼啊,柏清川,我好疼啊……
若不是苏贵妃传人来唤,那天晚上宫宴结束后,我又要留宿宫中。
眼看那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我终于松了口,却又抽抽噎噎道。
柏清川,我好冷,你抱一抱我。
他一言不发地抱紧我,好像要把我嵌进骨头里。
我把脸埋在他肩窝,哽咽着说:我真的,好想你。
如果这世上真有地狱。
带我一起去也好。
夜半时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月亮藏进云层里。
我猛然坐起身:陆离!
他闻声而来,问我:郡主可是做噩梦了?
我抬眼看着他:背叛柏清川那个副将被凌迟时,听说是你动的手。
是。
我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
你给我讲讲吧,他被片了三千刀,脸上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一定很疼吧?
生不如死。
那有柏清川死时那么疼吗?
……
他不说话了,良久,伸手帮我掖了掖被子,嗓音依旧温柔顺从:
郡主饮了酒,还是早些休息吧,不然明日会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