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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还未过几次招,就败了。

他的内力雄浑霸道,我根本不是对手。

「施主,就算你改变了嗓音,我还是认出了你,沈——栀——意!」他咬牙切齿地叫出我的名字,「十年前你刺瞎我的时候,我就把你的声音刻在了脑子里,每天反复的记忆,一刻也不敢忘。」

「你杀了我全家,杀了我家所有的亲戚朋友,我流落街头变成了乞丐,却遇到了世外高人。他收我为徒,修复了我的筋骨,我才能再次遇见你。没想到吧?」

我肋骨断了几根,被他踩在脚底吐血:「要杀要剐随便你,少废话!」

他诡异地笑了一下,拧起我的衣领,凑到我跟前:「不,我才不会让你轻易地死。」

他点了我的穴位,顿时我犹如百爪挠心,万蚁蚀骨,又痛又痒地在地上打滚。

他双手合十,入定犹如神明。

他把我武功散尽,轮到我变成一个废人。

我的小屋建在深山,正好没人打扰。

他就在我家中住了下来。

他折磨我的时候问道:「沈栀意,你杀光了我九族,却唯独留下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世间受苦?天下怎么有你这样歹毒的女人?」

我讥笑道:「不,最歹毒的人还轮不到我来当,不是还有你那个畜生父亲吗?」

他勃然大怒,捏住了我的下颚:「不准你侮辱先父!」

「还有你,小师傅,出家人也这么狠呢,果然是那个畜生的儿子!嗔恚之人不知善,不知非善,不观罪福,不知利害,不自忆念,当堕恶道。」

「住口!」他手稍稍用力,就把我弄脱颌了。

我无法说话,但眼神充满了嘲讽。

我的话刺痛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他是个出家人,但他现在脑袋里塞满了嗔念。一个充满愤怒或怨恨的人无法认识到什么是善良,也无法认识到什么是不善。

嗔、贪、痴三毒缠身,他最终将堕入饿鬼道。

他那晚终是走火入魔。

可我也没好过多少。

反正三毒全占,他干脆破了色戒。

和尚破戒后比什么皇帝之类恐怖多了。

我晕过去几次,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趁着吃饭,我偷偷藏起了一根筷子,把它磨尖。

当他再一次走火入魔要我的时候,我从后面高高举起那根筷子,对准了他的脖子。

可惜我还没刺进去,就被他一掌打死了。

死的时候,他依然是入魔的状态,他抱着我的尸体,嗓子里发出了悲鸣:「我不准你死,你这么轻易地死了,我全族的命拿什么还?」

傻子,人死了就是死了,用什么还都活不过来。

除了你和我,是这个世界的特例。

6

第五次重生,我寻来最好的药,让他丧失了记忆。

可十年后,药失效了,他如约而至。

第六次……第九十九次重生。

我次次都躲不过被江入年虐杀的结局。

我愤恨,恨天道不公。

天外之神嘲讽道:「蝼蚁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你以为每次灭门都是自己计划的,其实那都是我写好的剧情。你只是个提线木偶。」

在第一百次重生的时候,我决定玩一场癫的。

这一次我重生的时间比较早,我调整了复仇的计划,让师兄们替我灭了仇人全家。

我特意叮嘱了师兄,不要杀了躲在水缸中的孩子。

师兄们按照我的吩咐,杀掉了仇家所有的人,唯独放过了江入年。

他从水缸中爬出来,想投奔自家亲戚。

但我已经提前把他可以投奔的亲戚朋友全杀死了。

他跪在几寸高的坟头草边,号啕大哭。

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依靠了。

当初那个骄傲的贵公子,变成了最低贱的乞丐,为了一口吃食,低三下四地求人。

我偷偷地跟着他,就这样跟了一年。

这一天,他好不容易讨到了一个馒头。

雪白的馒头,香香软软,还冒着热气,他已经多久没有吃过这样的好东西。

他满心欢喜,黑乎乎的爪子抓着馒头刚要啃下,就被旁边的乞丐一脚踢翻。

乞丐们把馒头踩碎,砸烂了江入年讨饭的小碗。

他们不准江入年在自己的地盘讨饭。

乞丐们撕烂他的衣服,对着他拳打脚踢,把他打得鼻青脸肿。

最后江入年被扔到了一条破烂的小巷子。

寒冬腊月,他衣不蔽体,满脸是血。

他仰头看着天空,天上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雪。

雪花落进了他的眼睛里,融化成一颗颗的泪珠,从他脸庞滚落。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嘴里轻轻地嗫嚅着,好像是在叫娘亲。

癫吗?痛吗?可怜吗?

我想起自己惨死的家人,还有那一百次的虐杀。

这些经历已经让我的心又冷又硬。

我缓步走过去,解开身上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

带着体温的披风,在寒冬里带给了他一丝温暖。

我在他的手里塞了一个馒头,热乎乎,香香软软,洁白如雪。

他看着我,眼眶更红了。

我对他说:「孩子,吃吧,吃完了就有力气了。」

他流着泪,迫不及待抓起馒头狼吞虎咽,噎得满脸通红。

我把他背起来,走出了小巷。

在我们身后,有世外高人踏雪而过。

如果不是我救江入年,就会是他来救。

江入年是男主,他死不了,还会有天外之神给他安排的大机缘。

而我偏偏要斩断他安在我们身上的枷锁。

我知道黑暗不能驱散黑暗,光明才可以做到;仇恨不能驱散仇恨,唯有爱可以做到。

我要养着江入年,给他温暖,给他爱,教他善良,劝他放下。

7

我给江入年找了一个郎中看病。

抓了药,我把他带回客栈,让店小二烧了几大桶水,他足足洗了四遍澡,方才搓干净皮肤。

店小二满脸嫌弃地倒掉了飘满虱子的洗澡水。

他的头发打结到不能用了,我拿出刀,剃掉了他的头发。

他痴痴地看着我,问:「你是天上派下来的仙女吗?」

我笑了笑:「小孩儿,我叫沈栀意,只是个普通人。你可以唤我一声姑姑。」

在城里养了个把月的病,我把他带到了一个小村庄,在这里我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小院儿。

经历了一年的风餐露宿,他的身高也没怎么长,而且面黄肌瘦,加之被剃成了一个小光头,更显得骨瘦如柴。

他怯生生地进了门,有些手足无措。

我指着一间小屋,说以后他就住那里。

然后我就去厨房忙活给他烙饼子,多放了点猪油,两面煎得金黄,上面还撒了一把小葱。

我把饼子推到他面前,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口饼子,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问他怎么了?

他扑通给我跪下:「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姑姑却待我如此好,我长大后一定会报答姑姑。」

我心想:你别把我虐死就谢天谢地了。

我把他扶起来,说道:「快吃饼子吧,不然凉了。」

说完,我就进房间去给他铺床了。

第二天醒来,我听见外面有动静。

江入年很早就起来了,小小的身躯在院子里帮我劈柴。

现在是隆冬,快要到年关了,外面天寒地冻。

他冻得耳朵通红,手指也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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