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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的射灯晃过,我抬手遮了遮,再放下时就和周聿时对上了视线。


然后他平静的收回视线,就好像只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直到周聿时他们收队离开,我看着酒吧门外闪烁的红蓝车灯,鬼使神差的追了上去。


任凭闺蜜在背后如何叫我,我都没有回头。


外面正下着雨,瓢泼一般,顷刻间就将我淋透。


眼看着周聿时就要上车,我开口喊住他:“周聿时!”


声音落下,周聿时和其他还没上车的同事都看了过来。


隔着雨幕对视,我不知道周聿时会不会走向我,只能率先走到他面前:“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其他同事见状都纷纷上车。


车辆很快驶离,雨幕中就剩下了我和撑着黑伞的周聿时。


他将伞移到中间,替我遮去了大雨:“说吧。”


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只是我想留下周聿时随口编的理由。


我看着雨水打湿了周聿时藏蓝色的制服,许久都没说话。


最后,是周聿时开了口:“很晚了,回家吧。”


他把伞塞进我手里,转身就要走。


我伸手抓住了他。


被雨打湿的衣服贴在肌肤上,冰冷的让我打颤。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我不想回去。”


黑色的大伞掉落在雨地上,滚落出去。


周聿时回头看了我很久,沉默对峙到最后,他把我带去了分部的宿舍。


屋子里,周聿时从家里带走的那些行李都堆在墙角,除了他以外,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周聿时今天跟着柳清离开之后,就搬来了这里,没有和柳清住在一起。


我一直紧绷着无法呼吸的心,终于能喘息。


“把衣服换了吧,免得着凉。”周聿时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看着他递来的T恤,没有接。


酒吧里喝下的那些酒,在经过冰凉雨水的淋浇后,此刻开始发热,上头。


我不受控制的走向周聿时,伸手抱住他,踮脚去吻他——


唇瓣贴近的那一秒,周聿时却偏头避开。


他眼神淡漠又疏离:“姜楚盈,你喝醉了。”


话落,他如钳般的大手不容反抗的将我推开,将手里的T恤放下后径直离开。


宿舍的门砰然关上。


我站立在房间中央,头顶的白炽灯落在我身上,在脚下凝成一团黑影。


最终,我连夜狼狈逃离。


这天之后,我和周聿时再也没有见面,再也没有联系。


我窝在我们共同的家里,日复一日的照顾那些绣球花,好像这样周聿时就会回来。


直到这天凌晨,电话突然急促响起。


我接起就听见陌生的女声:“是姜楚盈吗?我这里是京市第一医院急诊,你爷爷钓鱼落水,没能救回来,你来办理一下后事吧。”


“轰!”


天际乍响一片惊雷,大雨倾盆。


我攥着手机,一路跑到医院。


在护士的引领下,我来到爷爷的身旁。


停尸房里的冷气打在身上,像是要将人冰冻。


我看着眼前被白布蒙盖的身体,手脚僵硬到麻木,大脑都无法思考。


手抬起又放下,反复几次,才颤抖着揭开白布,就看到爷爷那张熟悉的慈爱面容。


他双目紧闭,无声无息,就像是睡着了。


“爷、爷爷……”我嗓子发哽,眼泪不住往下落。


可老人再也不能睁开眼,笑着喊我:“盈盈。”


他就这么躺在这儿,像是妈妈当年离开那样,再也不会回来。


我无力的跪在爷爷身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


最后是周聿时来了,替爷爷办理了死亡手续后,帮我送他下葬,入土为安。


京市,城南公墓。


雨早已停了,只剩下不停吹的冷风。


我一身孝服跪在爷爷的墓前,眼神麻木,一双眼睛红肿,哭到无泪可流。


“节哀。”


周聿时清冷的声音响起,我眼睫颤了颤,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男人。


他少有的没穿制服,一身黑色的正装,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肃穆,也让人格外安心。


见我看过来,周聿时俯身抱了抱我。


熟悉的温暖驱散了孑然一身的悲戚,我忍不住抬手回抱他,湿热的泪染透了他胸腔的衣衫:“周聿时,我没有爷爷了!我没有家人了!”


周聿时抱着我的手微微收紧。


这种安慰让我忽然又有了勇气,我埋头在他怀里:“聿时,我们复合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手!”


周聿时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拒绝时。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好。”


爷爷葬礼之后,周聿时搬了回来,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周聿时还特地请了假,陪着我回到爷爷家为老人收拾遗物。


我将爷爷的衣物,常用的东西都收拾到一起,准备烧给老人。


还没收完,却在衣柜最里面找到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装着跟多没拆封的礼物,有的已经放了很久,包装纸都褪了色。


周聿时也看到了,微微皱眉:“这也是姜爷爷的?”


我摇了摇头:“我没见过。”


我顺手拿起一个,就看到上面贴着一张快递单,寄件人是空的,只有收件人上是手写的我的乳名——盈盈。


这个字迹……是我消失了十三年的父亲——姜勇!


我怔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六岁那年,我身为警察的母亲因公牺牲,父亲独自抚养我到十二岁时,突然不声不响的消失,至今十三年,再没出现过。


我也恨了他十三年。


我看着眼前的十三份礼物,脑海里恍惚想起一段记忆。


那是父亲消失的第一年。


我那天生日,爷爷给我买了一个蛋糕,问我:“如果有一天你爸回来了,你会不会开心?”


我说:“我没有爸爸。”


所以其实父亲每年都有给我寄生日礼物,只是爷爷怕惹我生气,从没拿出来过。


我心脏蔓延出一片酸涩,无法言喻。


这时,指间一空。


我回神,就见周聿时拿走了礼物,他看着快递单上的字迹,神色难以捉摸。


“聿时,怎么了?”


周聿时看了我一眼,将礼物递还给我:“没什么,接着收拾吧。”


我点了点头,继续收拾。


等弄好一切,我们又去了一趟爷爷的坟前,将东西烧给他才回了家。


阳台上。


我看着长势喜人的绣球花,转头想去喊周聿时来看。


却见他拿着手机在打字,不知道是在和谁聊天,神色认真又专注。


跟与我在一起时,很不一样。


我们复合有两天了,我以为我们会像以前一样恩爱,甜蜜。


可我错了,我能明显感觉到周聿时的心不在焉,他有事瞒着我。


我抿了抿唇,放轻脚步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和谁聊天。


可他太敏锐了,没等我走近,就按灭手机抬头看向我:“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想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末了只能强撑着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你……很忙吗?”


“嗯,局里有些事。”


说着,他放下手机:“冰箱里我切了西瓜,端来给你。”


周聿时起身走向厨房,我视线追逐着他的背影,却不知不觉的落在他手机上。


静寂的手机屏又亮了起来,微信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更新。


我看不到内容,却看到了联系人——柳清。


刹那,心脏像被捏紧一般,无法呼吸。


我脑袋里像是有两个人在打架,在拿起手机看和不看之间犹豫不决。


没等我做下决定,周聿时回来了。


“站着干嘛?”周聿时视线略过我,又顺着看向手机。


“你手机一直在响。”我声音艰涩,一双眼凝视着周聿时,等待着他的反应。


周聿时却只是将西瓜放下,拿起手机走去了阳台,关上了阳台门。


关上的门一瞬间阻绝了他的声音,我只能看到他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


我心不断下沉,破了个口子一样,冷风灌进来。


我能感受到周聿时是爱我的,但有时候又好像不爱,就像一颗心分成了两半,一部分给了我,另一部分给了柳清。


我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逼自己收回目光后,拿起红彤彤的西瓜咬了一口,眼泪却唰的涌了出来。


我想,周聿时是个笨蛋,挑的西瓜……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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