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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墨抬眼淡漠看着,神色疏冷疲懒。

  玄色狐裘遮住冷白下颚,那眼中漫出淡淡染霜的靡色。

  直到沧浪将人拖到崖边,扯着要将她摔下去时,女孩儿身上裹满泥浆的毳毛斗篷挂落开来,一截红绳突然从她颈间坠了出来。

  “慢着。”

  阮安然死死拽着手边断枝泣不成声。

  宁墨微眯着眼撑伞走到崖边,蹲身捏着她颈间红绳用力一扯,便将那绳连带着下面挂着的半截断玉握在手里。

  那玉颜色灰青,不似明玉通透,似蛇尾斩断后形状更是奇怪。

  玉身是疏密不一的阴线,间或还掺杂着隐起的蟠虺纹。

  “这玉是何处得来?”

  宁墨目光垂落,眼尾凌厉刺人。

  安然泪眼朦胧:“我……我自小就戴着…”

  宁墨眯眼:“自小?”

  安然哭得鼻眼通红,见过男人狠辣后不敢说谎:

  “我小时候这玉就挂在我颈上,阿娘说是对我很好的一个姨母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她最珍贵的遗物,让我贴身戴着,还叮嘱我不能交给任何人。”

  手中断枝在雨中摇晃,她哭得一塌糊涂,

  “我……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

  啊!!

  断木支撑不住,攸地朝下掉落,阮安然整个人尖叫着坠了下去。

  就当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时,却被一只大手抓住胳膊拎了上来。

  身子跌进染了霜寒的怀里,有人掐着她下巴。

  宁墨仔细瞧着手里那张满是泥浆混着血的脸,脑子里却是很久以前,那跟在他屁股后面,圆乎乎胖嘟嘟,跟只汤团粉子似的又娇又软的小孩儿模样。

  “怎的,这么丑了?”

  阮安然被掐得脸生疼,浑身泥水混着血腥呛得她喘不过气。

  身前的人漆发如云,狐裘连毛边都没湿,她却狼狈得像是连毛都没褪,被人摁在水里翻滚了几次的落汤鸡。

  险死还生的惊恐,重生后来不及庆幸的惶惶,还有上一世受尽委屈被绞死的不甘和恐惧,都在宁墨满是嫌弃的一句“丑”后再也压抑不住。

  死就死,凭什么要说她丑?!

  她眼中彻底红了,一把推开宁墨,

  “我丑怎么了,我丑吃你家米粮了,我丑想要碍你眼了?”

  安然怒吼,“我只是误入这里,我只不过是走错了路而已……”

  “你权倾朝野杀人如取乐,你随便就能定人生死,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你,你不想救我任我摔下去死了就好,为什么要救我起来又把我推下去,为什么要一再地戏弄我……”

  “我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惊惧和不安让她几乎忘了眼前人是谁,阮安然眼泪大滴大滴滚落。

  她本是阮家二房嫡女,母亲是故去太傅荣迁安的长女。

  荣太傅共有两女,长女嫁给了阮国公府的二公子阮熙,次女嫁给了铖王。

  阮熙夫妇早亡,只留下阮安然这么一个女儿,虽无生父母庇护,可身为阮家二房独脉,又有铖王妃这个护短至极的姨母,加之荣太傅留下的余荫,连皇帝都对她这个少时失怙的孩子颇为怜惜,安然的身份在京中可谓尊贵至极。

  她自小与皇后母家的侄儿,也是陆氏的嫡长子陆执年订亲,又有府中大房长兄阮瑾修和铖王府的表哥谢寅护着,过的是恣意快活,可是阮姝兰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

  半年前,三叔阮覃外出办差,从安州带回来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儿。

  阮安然刚开始只以为是府里谁人的表亲对她极为和善,可谁想几日后三叔却说,那女孩儿是她父亲阮熙年轻时在外留下的风流债。

  阮安然一时间怎能够接受,她那跟母亲恩爱至极的父亲会有别人。

  可是大伯认了这事,三叔也说他亲眼见过父亲跟那女子相好,就连祖母也在阮姝兰的眼泪之下,劝说她好歹是父亲的亲骨肉,是她血脉相融的姐姐。

  阮老夫人劝她,只是将人养在府里,给她口饭吃。

  阿兄也跟她说,他的妹妹只有她一个,绝不会让阮姝兰越过她去。

  年少的阮安然单纯如纸,听了他们的话将人留了下来,还照着阮老夫人他们的吩咐帮着阮姝兰遮掩身份,对外只说阮姝兰的生母是她母亲身边的良奴,早年被父亲收用后留了血脉,只是因以前体弱留在京外养着。

  一个外室女充作庶女,她也成了阮二小姐。

  阮安然原以为只是府里多了个不喜欢的人,可谁想到阮姝兰抢走了阿兄的疼爱,抢走了表哥的注目,抢走了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

  而她却毁了容貌,残了腿,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废院里犹如蛆虫苟延残喘,最后还被人活活勒死。

  “你们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们这么对我……”

  阮安然一直强撑着的心里崩塌,眼泪大滴大滴滚落,脸上斑驳的雨血遮不住满是绝望的眼。

  明明她才是阮瑾修的妹妹。

  明明她才是陆执年的青梅竹马。

  明明谢寅是自小疼她的表哥。

  她什么都做过,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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