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绣心中暗叫不好,唯恐那丫头没成事,提起襦裙便追上了上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苦涩的中药味,窗扇紧闭,阴闷潮湿,青板上是一团褐色药渍,瓷白色的药碗摔的七分八碎,一绿叶裙丫鬟正跪在地板上哭泣。
一股刺鼻的药味直冲鼻腔,清风拿手捂鼻,眉头紧皱。
这是什么药,这么难闻。
可靳长涯却顾不得,床边的女子较那日似乎更加虚弱了,脸上毫无血色,肤色趋近透明,脖颈上的青筋脉络甚为明显,她正拿丝帕捂着嘴,身子弓成虾米状,剧烈的咳着。
他的心似是被毒藤蔓自四面八方狠狠缠绕住,硬生生的疼了一下,强忍下想要靠近她的冲动,他出声,声调冷的厉害。
“谁能告诉本太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
翠屏心中一惊,蓦然抬头,只见到了一俊逸的轮廓,却足以令她心惊肉跳。
方才的伶牙俐齿似乎随着他这摄人的压迫感消失殆尽,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江轻尘见他来,心中莫名有些羞赧,那日悬崖边上她抱着他大哭的场景历历在目,现在想想当真是丢人。
刘清月还是第一次见到靳长涯,见他自称太子,连忙跪下行叩拜礼。
江轻尘咳了一声,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正要跪下,却见一道影子向着自己袭来,紧接着便闻到了一股清冽好闻的冷香。
她心尖一颤,手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
“这是在做甚?”欧阳绣才踏进屋子,便见这密密麻麻跪满了一地的人,她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翠屏,心中暗道她无用。
江轻尘方才的闪躲动作过于明显,靳长涯眸色微闪,手收了回去,侧目看向跪着的翠屏,
“江夫人何须责问旁人,便见这跪着的碧色丫鬟,不就明了?”
“这……欧阳绣没组织好措辞,竟一时有些语噎。
江瑶歌虽没参与这件事,但看母亲这番,心中便隐隐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江承畴闻讯而来,见这屋子里此番状况,一时没搞明白他们这是唱的哪出戏,
“臣来迟,请太子殿下莫要怪罪。”
见太子没出声,江承畴心底微微有些不安,连忙转头问向跪着的翠屏,
“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翠屏见欧阳绣来了,心中略微有了丝底气,又见欧阳绣向她投来个目光,连忙手脚并用爬到江承畴身侧,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
“老爷,老爷明察啊,素月姐姐今日有事不能照料小姐,遂将此事交付给了奴婢,奴婢头一回伺候小姐,不知小姐脾气这般烈,偏生不喝药。”
“奴婢一时着急,言语里有些不逊,小姐便打翻了药碗,还说要将奴婢给卖到妓院去,奴婢怕急了,想要求小姐放过奴婢,却不料被小姐踢翻在地,手上,手上还……”她哽咽了一番,又跪在地上砰砰扣头,额上很快便见了血。
“奴婢也是一心为小姐身体着想,一代忠心,天地可鉴啊!”
“呵。”江轻尘冷笑,“我竟不知这府里的丫鬟这般能言善辩,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翠屏正要反驳,却见一道身影过来,一脚踢在她的肩胛处,将她踢翻在地。
她吃痛抬头看,却见是那江瑶歌。
江瑶歌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出口训斥道:“你这个狗奴才,我三妹妹是你的主子,你伺候不周便是你的失职,她大病初愈,心情不爽,别说她是打你,就算是将你给一剑杀了,也不足为过。”
她这话一出,翠屏倒是成了忠仆,江轻尘反倒是成了好赖不分的恶主子。
江承畴在朝中为官多年,要是真看不出这其中的古怪,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欧阳绣一眼,目光中隐隐含着警告之意,欧阳绣见他这般看他,下意识的偏过了头。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倒真是精彩,江轻尘向着江承畴道,“今日是女儿不对,女儿喝了这么多天药,身子也不见好,心情难免不郁了些。”
她又向着翠屏微笑,“是本小姐不对,你莫要放在心上。”
翠屏只觉得她这般语气古怪极了,只觉得还有什么东西等着她,果不其然,她听头顶上的声音话锋一转,冷冷道。
“太子殿下,还请您着人帮忙看看,这药究竟是何种药材制成,让本小姐喝了这么久身子都不见好,若非尽全力,本小姐定要那个庸医好看。”
翠屏手中一紧,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欧阳绣那个方向。
“三小姐的忙本太子自然要帮。”他做了个手势,清风立马将地上碎片上的残渣拿锦帕收起,小心的包起来。
他的双眸变得黑沉沉的,静默了一瞬,便开口应承道。
“三小姐本是为了救庆安受的伤,本宫心中过意不去,今日见三小姐这般虚弱,想来定是那民间的庸医误人,既如此,便由宫中太医丞孙太医为三小姐诊治,还望三小姐早日康复才好。”
“至于这伺候的丫头,二小姐说得对,既然伺候不好主子,”他垂眸,看不出里面翻滚而来的情绪,他语气极轻,淡淡出声:“便赐死吧。”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神采各异,欧阳绣等人脸色登时跟吃了中药一般难看。
江瑶歌的五指狠沁入掌心,几欲掐出血来,但很快她便隐去眼底的嫉恨,淡笑道,“还是三妹妹可人疼,这御医专治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江轻尘懒得理她的阴阳怪调,目光注视着靳长涯,她冲他笑,眼底澄澈干净“谢太子殿下。”
谢他一次又一次的护她。
靳长涯离去,江承畴扯住欧阳绣的胳膊带她离开清竹院,脸上怒气纵横,“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唆使奴才去毒害轻尘,你可知道,若是今日太子看出什么端倪,会是什么下场?”
欧阳绣挣开他,“我管他什么下场,那小贱蹄子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你!”
江承畴暴跳如雷,“轻尘现在不同往日了,她本就在元首之宴上大出风头,现在又救下庆安世子立了大功,日后定是要封赏的,你这么肆意妄为,迟早是要出祸事的。”
一听江轻尘今日这般威风,欧阳绣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若不是江轻尘,她儿子今日怎么会这般,可她现在却节节攀升,定是踩着她儿子的福运。
“江承畴,我今日便告诉你,江轻尘我留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