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十七想看看杨鸿云究竟学了些什么,于是她洗完后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摊开了桌上的纸张,就见其字迹瘦硬刚劲,但又要比瘦金体稍显肥美,一丝不苟,运笔起止分明,方起圆收,风骨凛然。
上头写着: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
选自《中庸》某一篇,梁十七能看懂大概的意思。
她又翻了翻其他的纸张,全是四书五经的内容,还有一本《截撘题集》,里面的字迹方正老练,与杨鸿云的有所不同,看封面像是有些年份了。
杨鸿云端着一碗稀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梁十七正站在案台前聚精会神地在看他写的字,大抵是那水汽氤氲烛光朦胧,他竟然有一瞬间觉得此刻梁十七的侧面有点美。
梁十七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立即,幻境破碎,她还是那个貌若无盐的胖女人。
杨鸿云:他方才一定是被酱油糊了眼。
晚上没剩下什么,你先填填肚子。他把稀粥递给她,着手整理桌面上的功课,好在梁十七没有翻乱顺序,只是掀起看了看。
盯着那碗名为稀粥的汤水,梁十七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下,但她不忍拂杨鸿云的一番好意,仰头唏哩呼噜,一碗稀粥就见了底,跟喝米汤差不多,快喝完才吃到几粒米饭。
这哪里吃得饱?
她从落水醒来到现在,饿了那么久,一碗清汤寡水的粥喝完感觉都没有。
梁十七最佩服原主的一点就是,嫁到杨家后,她即便吃不饱也有力气作,饿了三个月硬是没瘦下来多少,也不知道哪来的韧劲儿。
不像她现在,饿得胃里有些难受。
咕~肚子响。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后知后觉才发现是从杨鸿云那传过来的。
你也没吃晚饭?还是王话到嘴边感觉不对,梁十七立马改口,奶奶她不让你吃?我现在去给你做点儿。
不用。杨鸿云神色窘迫,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每次他娘发病王氏就会迁怒他爹,饿着不让吃饭今天也不是头一遭,再者,他也不相信梁十七能做出什么来,天就快亮了,忍忍就好。
梁十七不干:这怎么能行,你明天还要下地,谁知道她早上让不让你吃,饿着哪来的力气干活,你也是老实,她不让吃你就偷偷吃么,惯得她
说着,她摸黑弯腰偷溜进了鸡棚,从母鸡窝里掏出了两个热乎的鸡蛋。
杨鸿云心想,哪里是他老实,分明是王氏太难弄,越跟她呛声她越来劲,道理也讲不听,他又是晚辈,对她打不得骂不得,除了忍耐还有什么办法?
梁十七也就嘴上念念,心里其实明白杨鸿云在杨家的艰难处境,孝字大过天,一顶不孝的帽子砸下来,谁顶得住。
她见杨鸿云面色纠结,便笑着问他:鸡蛋拿都拿了,你吃不吃?
杨鸿云对上她那双在月光下的翦水秋瞳,又看看她手里的鸡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待梁十七欢快地跑去灶房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真是色令智昏!
可梁十七哪来的色?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杨鸿云越想脸色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