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当今天子裴邵思慕昔日太傅之女江婉宁,自她六年前和亲嫁往南越,裴邵便一蹶不振,封心锁爱。
直到三年前先帝驾崩,先太子薨逝,裴邵登基,他开始收集江姑娘的各种周边,将与她相似之人接二连三地纳入后宫。
我与青雁长在边陲,不常回京,更未曾亲眼见过传闻中的江姑娘,如今想来我二人容貌与她应有相似之处。
青雁跪了下去:「爹爹,我来嫁。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招惹了这祸事,我与阿姊长得一般无二,从今日起,我做沈兰若,阿姊做沈青雁。」
她装得很好,可我还是听到了她声音中的哭腔。
我将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迅速地做了决断:「父亲,陛下要娶的是沈兰若,当由我去。」
青雁和我争执不下,父亲让我们先回房休息。
打更声起,书房灯影斑驳。
我轻叩开了门,请求父亲答应让我入宫。
「若儿,你可知这是条不归路,踏上了便不能回头,你就再无法拿起那杆银枪了。」
我知道,却别无他法,总不能将青雁推进火坑吧。
算命先生说我是命定将星,日后必有所成。
应他所言,我三岁识兵书,五岁通兵法,九岁解战局,十四岁率骑兵奇袭敌营,十六岁单枪匹马擒敌方守将。
只不过,他算得不完全准。
十七岁,我要入宫了,再也握不住那杆银枪了。
「父亲,青雁性子直爽,毫无心机,那里不适合她,若执意让她入宫,届时不仅青雁性命不保,恐怕沈家也会因此万劫不复。
「让我入宫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父亲沉默地在房中踱步,在天将要泛白之际,我与他终于达成了共识。
那时的我不知青雁也在房外守了一夜,听了一夜。
「阿姊入宫后,我一直惶恐不安,只期盼军功加身,能让我好受些。阿姊,请原谅我是个胆小鬼,我惧怕宫里的生活。」
父亲曾来信同我说过,青雁经此一事变了许多,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入宫后,青雁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我也跟着水涨船高,慢慢地坐稳了皇后之位。
再后来她做了边城主将,父亲便请命退了下去,直到三年被重新起用去剿匪。
【阿姊,你拿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去见沈家先祖了,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愿意投降。诚然,此番投降我军来日定有机会再夺回城池,可我想千百年后,后人不会记得当初我为何投降,只会记得有一个女将军开门受降,女子立世本就艰难,我不能再往她们身上增加重担了。】
我仅存的一丝念想彻底地破灭,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抓住揉碎了一般,生疼生疼的。
青雁的话,我懂。
不说百年后,不谈女子之身,只论眼前,一直吃败仗的将军偶然打了一次胜仗百姓会夹道欢迎,但从未败过的将军败了一次便会遭受世人唾骂。
青雁知道此城守不住,所以她早早地安排精锐和城中百姓都撤离了,是以城门才会那么快失守。
降为的是城中百姓生,不降为的是不堵后世女子之路,不愧心中忠义,降与不降都是错,她说她不能再往女子身上添污名了。
是故,她以身死破此局。
读完信,我脑中浮现青雁倔强的模样,心再次被撕扯得揪疼。
我将信小心翼翼地放好,收拾好自己,走出了屋子。
月亮高悬苍穹之上,坤宁宫外丝竹声不绝于耳,坤宁宫宫内则截然不同,静悄悄的。
「破云可齐了?」
「已尽数召回,只待将军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