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妈,你先别哭了。
「其实我姐生气也情有可原,自从毕业后她就拼了命地工作,腰上的毛病不就是为了赚钱才落下来的吗?
「现在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她……」
看到我妈越来越黑的脸,我弟长叹了一口气。
他把银行卡交到了我爸的手里:「卡里有十五万,拼拼凑凑应该也差不多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手术做了要紧。」
余光里,我爸红了眼眶。
晚上爸妈都回去了,我弟留下来给我陪床。
他为了逗我开心,把小时候的冷笑话都搬出来了。
我配合着挤了挤唇角,然后问:「警察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钱应该回不来了吧?」
一直嘴巴念个不停的陈安远顿了一下。
他飘忽,还拿起桌上的橘子给我扒皮。
「你就安心养伤吧,相信警察叔叔行不行?」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小子我一把手拉扯大的,撒没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后,他气得把橘子往柜子上一砸。
「好吧,那就实话实说了。
「警察说,和咱妈联系的那个手机号是境外的。」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境外的电信诈骗,没把人骗过去已经是好事了。
在我弟的帮助下,手术总算是做上了。
但出院之后我还要回家静养一段时间,我弟不放心,硬是在家陪我住了几天。
回家后,我妈一改常态。
每天不是鸡汤就是大棒骨地往我面前端。
「安然啊,之前的事妈是真的知道错了,现在手术也做完了,你就别生气了啊。
「你看这骨头汤,妈特意一大早去市场买的,快喝吧。」
我没说话。
手术是做了,但我的抠抠搜搜攒了七年的钱就这么没了。
同年纪的朋友吃喝玩乐、享受大好青春的时候,我在公司没日没夜地加班。
人家把自己打扮得像花一样鲜艳夺目的时候,我在穿 30 一件的破烂。
但我都不在意。
看着自己日渐上涨的余额,我有巨大的满足感。
但现在,所有的满足感都落空了。
过去七年的当牛做马,留下的只有蜡黄下垂的脸和数不清的毛病。
我一时半会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连续几天在我这里碰壁后,我妈怒了。
她忽然把冒着热气的骨头汤全都泼在了我的床上。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我不是都已经知道错了吗?难道还要我这个当妈的去死才能给你赔罪?
「别忘了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是你妈,不是此后你的狗!」
我气笑了,却一句话都懒得和她争辩。
我弟把她拉了出去,还要千哄万哄她才肯作罢。
浓郁的骨头味充斥在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只能艰难地趴在床边干呕。
我呕出了眼泪,我弟回来后赶紧帮我换了一床被子。
「姐,你别……
「唉,毕竟是咱妈。」
我点点头,心里已经麻木了。
等我能动了就从家里搬出去,这个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