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不以为意。
「若生是书生,怎么能做农活!这是我上山砍柴时弄到的。」
周夫人勃然大怒。
「你对他这样好,他!他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居然敢这样对你!看我不让御史参他!我倒要看看他头上的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
娘亲摇了摇头,她怯懦地用另外一只手抱住周夫人的手握着。
「不!夫人!您误会了若生,他待我极好的,他答应我等他中举后,就好好报答我,我一个乡野女子如今随着夫婿争气成了官太太,我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周夫人眼里的怜悯几乎要溢出来。
她可怜母亲尚不知晓如今外面最新的赌局便是赌父亲何时休掉她这个糟糠妻,好风风光光迎许微澜这个相府嫡女进门。
她深吸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你是个天真的,到时候被他卖了都给他数钱。」
娘亲摇了摇头。
「才不会呢!若生对我可好了,我们的感情深厚,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呢!我们定情就是因为当初他卖身葬父,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替他埋葬了父亲……」
娘亲害羞地说,神态充满了小女儿的娇态。
落在周夫人眼里无比刺眼,她心疼母亲的天真。
宴会结束后,我们回家前,周夫人送来了几盒药膏给母亲。
「这是我特意让人准备的,一日三次,四个月之后你手上的疤痕就会消退了。」
母亲受宠若惊,眼圈瞬间红了,她近乎哽咽地看着周夫人。
「我能不能常来看您?」
她低了头,胆怯卑微。
「我出生低下,不受待见,我知道她们都笑话我,只有您不嫌弃我是个粗野的村姑,还对我好。」
周夫人拍拍母亲的肩,替她擦了泪。
「你随时来,我府邸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我们走后,不消一刻钟,母亲与父亲的事情就在京中贵妇圈儿里传遍了。
人人都知道我父亲是母亲买来的。
我母亲对他有再造之恩,以及这些年的供养之恩。
周夫人是京中有名的妇人,旁人说媒、遇见两家分家不公的,都爱找她去坐中堂,断个说法。
这些话传出去的速度,未必没有她的推波助澜。
她是可怜母亲,妄图用流言压制住父亲和相府,好给母亲一条活路。
这也正是母亲想要的。
父亲遭言官进言苛待发妻,相爷三言两语替父亲摘了过错,但母亲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在陛下面前出现了名字,这件事情也上了天听。
父亲即使是为了堵住同僚们的嘴也不敢休弃母亲。
他站了相爷的队,从此后仕宦坦荡,可这被相爷清理好的坦荡仕途里,又会波及多少人的官途。
他如今坐的位置,不就是顶了旁人的位置,相爷一句话就让他坐定的。
他风头太过,已经惹了许多人不快了。
父亲回到府中,便径直来到娘亲房中,摔了母亲的装绣品的簸箕。
「谁准你在外面胡说八道的?你是不是要看着我被罢官你才甘心?」
娘亲茫然无措。
「夫君,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面对娘亲的泪眼,父亲心口的火却愈演愈烈。
「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装,你在外面说——」
说到这里,父亲哑口无言,外面传的那些每一件事都是事实。
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谴责母亲。
最终,他只硬邦邦地说。
「我们的事情是私事,谁让你出去说的,现在外面风言风语,连陛下都责怪我苛待你,你满意了是吗?」
娘亲摇了摇头,一脸委屈。
「没有啊夫君,周夫人问我和你的事情,我便说我们感情很好,这些年你对我都很好,中举后马上就接我来了京城,全了当年我替你葬父的情谊,周夫人都说我们是世间少有的恩爱夫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