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字像是从迟为简的牙缝里蹦出来，冰冰冷冷的，仿佛出口都冒着寒气。

天天挂嘴边说考清大的是她。

最后考上了却没填报的也是她。

苏星蕴迎着他吃人啃骨头般的眼神，软声说起那套说烂的陈词。

“不是我不想上清大，就，我突然对学医很感兴趣，所以填了苏医大。我外公三两针治好林暖的手抖，这事你听说过吧？我就是因为这个生了学医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迟为简盯着她，“清大也有医学院。”

“我也知道啊。”

苏星蕴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当时也研究过清大医学部，却发现读不起…”

“？”

“学医苦成本高。相比之下，很有诚意的苏医大更适合我。再加上我外公在苏市，我在那边读书，也能多陪陪他。”

迟为简漆黑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往眉心里挤，“什么诚意？”

苏星蕴像是难以启齿，在迟为简骇人的眼神下，软软的声音才缓缓出口，“就，免学费和给奖学金。”

听起来合情合理。

迟为简声音更冷，“苏家不是资产过亿？”

苏星蕴桃花眼里凝出泪水，娇软的声音如泣如诉，放出大招，“迟为简，我爸妈，离婚了。”

“他们都不打算供我读大学。”

“………”

迟为简周身凌人的冷顿时收敛了大半，“抱歉。”

“没关系。”

苏星蕴感觉这局过了，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其实我现在自力更生，也挺好。”

迟为简居高临下，这时注意到她头上劣质发圈岔出了黄色的皮筋，那皮筋被拉得很薄很薄了，他沉默着没接话。

黑色球鞋的鞋尖离开白色鞋尖，挪了方向，朝楼梯门走去。

迟为简拉开门把，外面的光照进来，“上去跟他们一起，还是跟我去别的地儿跨年？”

前轻后重。

尤其是“跟我”两个字，他咬得特别清晰，加了明显的重音。

苏星蕴寒毛直竖，积压的惊悚全在这时涌向她。

“嗯？”

迟为简得不到回答，转过头来看苏星蕴，那双黑漆漆的眸直视着她。

苏星蕴脱口而出，“我上去找他们！”

迟为简皱眉，门把被他重重地摁了回去，那扇楼梯门又关上，“苏星蕴，你不想跟我跨年？”“不…不是，我跟林暖约好了。”

“你跟我没约好？”

“？？”

“祝君平安喜乐，我愿常伴君侧。”

！！！

他念的是金箔卡片上的刻字，后面还有。

【迟为简，我18岁那天，我们一起跨年好不好呀？】

苏星蕴这时才想起来，她当时不仅留了字，还暗戳戳地留了她的那根碎钻发绳。

迟为简他，居然看到了她送的白金镶钻袖扣？他还记下了金箔卡片上的刻字？！！那他后面送她手链，又戴那根皮筋………

苏星蕴感觉天灵盖都凉飕飕的。

本能地后退。

整个后背几乎贴在墙上。

她很艰难才说出口，“迟为简，我说那是误会，你信吗？”

“误会？”

“就……送你的那生日礼物，其实是我四月就去定制的，后来，后来，我忘记了……”

“…………”

迟为简的眼神更更更加可怕了。

苏星蕴意识到说错了话，却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挑明，“然后，我到五月已经意识到我跟你之间的差距，知道我们不可能……”

迟为简脸色阴沉结冰，极轻地单挑起右眉，很小很小的弧度，咬出彻骨冷的声音，“所以？”

苏星蕴怕得要死，却又破罐子破摔，心横着硬要说到底，“所以，能不能不算数？”

“不能。”

“…………”

两个人又不说话。

楼梯间的气氛异常诡异和紧张。

苏星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迟为简，我……”

“啪！”

很细小的断裂声。

苏星蕴绑的高马尾应声披散而下，盖向了她的小脸，有几根头发粘到了她的嘴边。

一块六毛六的皮筋这时……断了！！

苏星蕴尴尬地低下头，捂住脸。

疑似听到迟为简的轻笑。

她又抬起头，见他站在她身前，离得近，鞋尖抵住她的，递过来那根熟悉的18k金碎钻头绳。

苏星蕴迟迟不接。

“自己送的头绳也不记得了？”

“………”

“要我帮你绑？”

“不用不用。”

苏星蕴接过头绳，利落地扎好头发。

她面子里子全都丢光光，人终于摆烂，也不紧绷了。

迟为简拉开楼梯门，领她去坐电梯。

他低头轻语，“记得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