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都说他情商高,是个好好先生,夸我妈好福气嫁给他。
可没人看得懂我妈的苦笑。
在外得不到的尊重,他要在家全都找补回来。
只会工地搬砖的爸爸家务从来不沾手,一有闲暇不是喝酒就是去钓鱼。
妈妈嫁给爸爸之前是文工团的,谁见了不说一声花一样的少女,长的漂亮又会跳舞。
可嫁给爸爸后,就连拖地时对着镜子扭了几下舞步爸爸都得嘲讽。
「看你那水桶腰,还扭来扭去。」
为了充好人,他会高价给摆摊的老人家的烂菜梆子买回家,说自己是行善。
也会因为妈妈没抢到特价菜就骂她败家,钱都被妈妈败完了。
他总是用高人一等的语气规训我们。
「要不是我挣钱呀,你俩都得出去要饭。」
可我宁愿没有爸爸,也不要有个人从童年就开始打击否定我。
他明明自己都不懂我卷子上那些压轴题,却还是装作很懂的样子拿尺子敲我的头。
「这么简单猪脑子也学会了,真不知道你每天吃这么多有什么用。」
吃饭的时候看到电视上谷爱凌拿金牌。
他说:「人家谷爱凌这么年轻就拿两块金牌,你是不是要反思一下自己。」
我脱口而出,「人家爸爸不仅是哈佛的,还是个富豪。」
其实我并没有阴阳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人家的成长环境确实更好一些。
没想到爸爸就破防了,摔了碗筷,大吼大叫。
「那你的意思你爹没用呗,你爹就该死是吧,你真是白眼狼啊,白养你这么大!」
我被他吼得有些懵,不明白他为什么接受不了儿女的平凡,却又绝口不提自己其实更平庸无能。
妈妈推搡着我进了卧室,他还在外面砸门。
「你住的也是我的房子,有本事你就滚啊,你别住里面!」
那咚咚咚破门而入的声音成了我的阴影,以至于工作走运气发了点小财,我第一件事就是在城里买套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不被爸爸撵走的家,能给我和妈妈遮风挡雨的家。
相对无言,坐着餐桌前吃饭时我刷着朋友圈,又刷到了大姑。
她拍了张自己年夜饭的照片。
澳龙,大闸蟹,牛排,羊排,红酒……全是高档菜。
可我家的桌子只摆着一罐老干妈和一碟咸菜,配上米缸底下掏出来的剩米煮的稀饭。
爸爸转着圈嘬了一口稀饭,发出享受的声音。
「你们不懂,就这些东西才最养胃,在外面的时候就想家里这一口。」
他也不懂,妈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没钱经常也这样对付。
我和妈妈都没说话,沉默地喝粥。
窗外升起烟花,璀璨又热闹,而我的家里却因为欠费停电,连个电视都没得看。
卧室里,我拉着妈妈的手:「不如跟我回新房子吧?」
妈妈咳嗽了几声,抚摸我的手背。
「妈妈知道你的好心,等过完年再说好吗?」
可我知道,这个年并没有那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