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脾性骄纵,家庭教养却不容许她大庭广众下做出失礼的举动。
她满脸高傲的伸出手,目中嫌弃难掩,“你好,我叫解语涵,明霖的女朋友。”
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我的心脏不由自主的一阵抽疼,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喉咙也酸涩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天生体弱,服刑期间遭遇的霸凌严重,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今天站在寒风里吹了这么久,已经有感冒的迹象。
她的手还伸在半空,挑衅似的望着我。
回忆解梧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总算明白了些。
京城有头有脸的解姓不多,解家主家百年底蕴,是当之无愧的世家权贵,所以才养的出解梧那样风韵的后辈。
解家旁系蹭着东风在京城站稳脚跟,小姐少爷们出去自称解家子孙,谁都要给三分薄面。
看解梧云淡风轻的态度,解语涵应当属于旁系,够不着真正的权力中心,但对付我这种普通人足够了。
“你好,”我手指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两声,复又伸手过去,解语涵果真嫌弃的收回手,还后退了两步,像是在躲病毒。
路明霖满心满眼都在担心我,“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我摸了摸纱布,随口道,“别人打的。”
路明霖从小就是三好学生没遭遇过校园黑暗面,我原以为他会跟傻子似的反问为什么打我,迎上我的视线,他却一反常态的瑟缩。
我敏锐的意识到不对劲,但我和他如今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内情轮不到我关心。
“明霖,不是说好陪我去买蛋糕吗?庆祝我比赛得奖,”解语涵见我们俩‘眉来眼去’,不甘示弱的摇晃着路明霖的手臂夺取注意,“再等会儿阿姨该着急喊你回去吃饭了。”
我冷眼看着两人相亲相爱的戏码。
进展倒是挺快。
路明霖父母为人势力又要强,每年大考总能听见在小区里炫耀儿子的好成绩好人缘,终于驱赶了我这个污点迎来富家千金,他们该是恨不能马上把解语涵娶回家,即便听到两人闪婚的消息我都不意外。
路明霖应当是觉得难堪,目光闪躲的指出一个方向,“前面右拐,走过一片施工地就能看到了。”
我冷漠的说了声谢谢,绕过两人往前走,没走两步听见路明霖的声音,
“你冷不冷,我的衣服……”
紧接着,解语涵语气尖利,“路明霖!”
意料之中,两人爆发了争吵。
“解语涵,她是我的朋友,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你眼珠子都要粘到她身上了,什么朋友,我看是老相好才对。”
解语涵没了外人面前的骄傲高贵,咄咄逼人,“路明霖我警告你,别跟我整白月光那套,不然我让她烂在泥里。”
我的脚步微顿,唇角泄出一丝讽笑。
千金小姐的恋爱游戏真有意思,喜欢把外人扯进来彰显威慑力。
许是两人相貌出众,步行的群众驻足看起热闹,有的还拿***拍摄视频上传,想必不久便能在同城刷到这出好戏。
我沿着陌生又熟悉的巷子朝小区走,视线停留在进度还未过半的工地。
写着‘红苹果乐园’的招牌折成几块,零散的摔进沙土中,我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连同这片建筑一起轰然倒塌。
再往前就是小区大门,门口岗亭的保安大爷依旧穿着那件破旧的军大衣,手捧保温杯踩着棉拖鞋,慈眉善目。
他详细的登记进出人员信息,不仅要留朝监控留下正脸,还得联系业主确认。
外卖小哥大概刚分到这块,想不透一个年代久远的破小区怎么查的这么严。
他拎出来客户的外卖,纳闷道,“大爷,这小区……没有偷窃的价值吧。”
我打心底里赞同他的说法。
大爷扶了扶老花镜,长叹一口气,“前两年不是出了事,***把我们小区列为重点监察对象,隔三差五来看出入登记。”
八卦几乎是人的天性,眼看时间还早,外卖小哥继续追问,“什么事儿?”
“一伙讨债的地痞***冲进小区要债,其中一个被杀了,”大爷陷进回忆,“你现在上网还能搜到相关新闻,***那孩子聪明又漂亮,刚答案完就进了监狱,成绩超过B大分数线好几十,可惜了。”
外卖小哥似有同感,“那确实。”
我站在那棵老梧桐树下,静听着他们讲故事,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涩。
别人都觉得可惜,为什么我妈就能坦然的推我出去顶罪?
明明再努力一把就能拉她走出黑暗的人生……
保安大爷眯着眼,不期然对上我的视线。
大爷人上了年纪,记忆倒清楚,“你是7单元501那孩子?”
以前下晚自习刘大爷经常帮我开门,两年多不见,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我无视外卖小哥防备的动作,坦然朝大爷挥挥手,“刘大爷,是我。”
刘大爷给出的回应是钻进岗亭并反锁了门。
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我和大爷,外卖小哥隔着岗亭的玻璃面面相觑。
回过神,小哥悻悻的推门出来,背贴着墙面挪动。
我在大爷恐惧的眼神中签署名字和身份信息,末了问他,“我能进去吗?”
“能能能,”大爷挤出一丝笑,干脆放行。
小区所谓的绿化就是沿外墙的林子,里面遍布宠物的粪便,满溢出来的垃圾桶随处可见,异味熏的人眼前发黑。
7单元楼挨着篮球场,现在还有不少打扮另类的少年嬉笑打闹。
我踏进楼道,先被窜出来的野猫吓了一跳。
野猫眼瞳暗淡没有光泽,尾巴耷拉着,左后腿应该是被碾压导致的瘫痪,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血痂跟皮毛粘连,疼痛导致它的行动很缓慢。
我怔在原地,低头看着这只凄惨的猫。
“面包?”我半蹲下去,迟疑的唤,“是你吗?”
高中学习压力大,回家又不得安宁,晚自习放学回来我会在楼下独自待会儿,久而久之便和一只橘黄的流浪猫混熟了,给它起名叫面包,偶尔会用省下的钱给它买便宜的猫粮和零食,它很依赖我。
后来我离开的突然,在猫的世界里,我大约成了背叛者。
7单元住户更少,我继父心情不好的时候连无辜的猫狗都要打骂,很少有小动物愿意靠近这里。
看面包轻车熟路的钻进我之前给它搭的小木屋***伤口,泪水忽的涌出。
所以,只有它一直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