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娘哭着扯我爹衣袖:
「连儿已经去了,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
我爹也焦急地来回踱步:
「皇后势大,皇上又对她百依百顺,这……实在得罪不起啊!」
帝后情深,是从微末开始的,传闻皇帝刚登基时,曾为了皇后要废除六宫,被好一番劝阻才停下。
尽管如此,后宫佳丽三千,也没有人能比得过皇后一根手指头。
皇后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寺庙里和君王的那场邂逅。
我想,有些人在高处待久了,也该尝尝人间疾苦了。
手指抚上小腹,我朝爹娘安抚地笑了笑:
「无妨的,你们信我,我绝不会重蹈姐姐的覆辙。」
而且,我还要给姐姐报仇。
入夜,我唤了玲珑,悄悄出了府。
德云寺早已一片漆黑,借着月色,我隐约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人见到我目露欣喜,忙上前来:
「窈窈,你来了。」
我并未像从前那般迎上去,而是后退一步,幽幽地望着他:
「窈窈今日,是来同黄公子告别的。」
他凝眉: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见我了?」
我指尖搅着帕子,苦笑着摇头,一副哀伤凄婉的模样:
「怎么会呢?只是——我要嫁人了。」
他睁大眼睛,像是很惊讶:
「怎么会?没听你提过你有婚约?」
我咬唇,声音压抑不住地委屈,隐隐带着哭腔:
「不是婚约,我是被迫的,郎君,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了。」
他愣住,很快愤怒地握住我肩头:
「是谁?谁逼着你嫁了?那个男人是谁?告诉朕,朕给——我给你想办法。」
我拼命地摇头,装作没听到他话里的漏洞,奋力挣脱他,泪盈于睫:
「没用的,他家大势大,你只是寒门子弟,你斗不过他的,我不能给你惹麻烦。」
他怒火更盛:
「我还真不信了,到底什么人能在天子脚下强娶民女?
「你等着,朕——我这就去查!」
我垂下头,遮住眼底的笑意。
他从未这般失态过,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漏嘴自称「朕」了。
就是因为我要嫁人,看来他当真对我上了心。
没错,因为黄公子就是当今的皇帝。
一次意外,我发现皇帝常私服出宫,独自前往德云寺祭拜他的生母。
正逢姐姐被承恩侯府欺辱,我便心生一计,若是我进了宫,被皇帝看上,是否能给姐姐撑腰,让她少受些委屈。
终于让我等到了机会,他不知是醉酒还是中了药,面色潮红,拎着水就要往头上浇。
我出现得恰到好处。
他醒来的时候,面色懊恼。
我是个弱女子,弱女子能做什么呢?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罢了。
我衣衫不整地缩在角落,默默垂泪,手里的簪子还在滴血。
他这才发现,我的手腕上一道长长的伤口。
大惊之下,他神色复杂,嗓音沙哑:
「是我强迫你,你为何不扎我,反而伤害自己?」
我抬起朦胧的泪眼,声音极低:
「你好像中了药,我怕我走了你会死。
「可我是良家女,失了清白,我也得死。」
说着,又凄然地苦笑,松开了手中长簪:
「我太没用了,我连杀死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半晌,他叹了口气,将我揽入怀,放柔了声音:
「别怕,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死。
「你等等,再过些时日,我会娶你。」
我在他怀中终于放声痛哭,听得他箍着我的手臂愈发紧了。
这样一个良善的女子,宁愿自己死也不肯伤了他的女子,到底还是打动了他的心。
我们常在寺庙相约,我眼见着他对我越来越上心,笑容越来越开怀。
他不曾告诉我他的身份,我也乐得装作不知道,把他当作寒门子弟。
同样,我也不曾告诉他我的身份,只告诉他我闺名窈窈,装作是小吏之女。
他好像很享受这样的约会,陌生、浪漫又刺激。
直到今天我告诉他,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他受不了了。
他太过享受我们之间的情趣,至今不曾查过我。
眼下要调查,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玲珑问我,为何不告诉他我的身份,直接进宫多好,而且我还有了身孕。
她不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得不到。
只有失去过,他才会知道珍惜。
更何况,我还要带着他的龙种嫁到承恩侯府,叫他尝一尝这种锥心屈辱,而这种屈辱,是他心爱的皇后带给他的。
皇后,承恩侯府,我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