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妈妈就一直教育我要争气。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争气,没有为老李家传宗接代,所以爸爸才和大着肚子的小三跑了。
她把自己的全部赌注押在女儿身上。
「念念,考上年级第一你爸爸就会回来看你了。」
「念念,竞赛拿下一等奖,爸爸就能陪你过年了。」
「念念,考上一个好大学,你爸爸就会找你养老,你们父女就能相认了!」
「念念,你要争气,让他,还有他们老李家后悔!」
我一直不明白,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挽留。
后来,我终于发现妈妈和我的聊天背景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
爸爸搂着一个陌生女人的肩膀,最前面的小男孩捧着一张奖状,笑得正灿烂。
我不确定妈妈是以何种心情存下的那张照片。
又是否在某个深夜从另一个家庭里寻找久违的温存。
我只知道,妈妈似乎一直暗地里较劲。
每一次和我聊天,她都会迫使自己想起那段痛苦的记忆。
溃烂的伤口结痂,再被血淋淋地割开。
她的伤痛永远无法真正愈合。
她被一个假想敌桎梏住了人生,而她的敌人家庭美满,可能根本就不在意她。
而我,作为她争气的武器,也收获了一个并不快乐的青春。
因为要考第一,所以凌晨三点妈妈还在监督我做题。
因为要拿冠军,所以我的交友受到限制,我只能和家境优渥、成绩优异的学生在一起玩。
因为要考好大学,所以我在前十八年没有任何娱乐时光,甚至连手机是什么都不知道。
在她辅导我功课的时光里,我的左手常常布满戒尺鞭打出的红痕,右手因为要写作业所以幸免于难。
在我的全部青春里一直有一个巨大的颁奖台。
我在台上手捧各式奖状证书,享受鲜花和掌声。
台下却总有窃窃私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李念傲得很,没人愿意和她玩。」
「还有她那个妈,成绩不好的都不配跟她闺女说话,要不然一个电话打给你爸妈。」
「学习学傻了,木得要命。只会死读书也没人愿意有这种朋友。」
「她妈看起来可疯了,她们家不会有遗传性精神病史吧?!」
「怪不得没人要,爹也跟别人跑了。」
人们的话语中伤使我变得木讷沉默。
每当我旁敲侧击想要暗示妈妈,不要过度掌控我的时候。
她总是竖起眉毛,愤怒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要是足够争气,他们谁敢议论你。
「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简直是为坏人辩解的万金油。
直到上一世,我被带我刷单的学长性骚扰时。
她也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谁让你天天打扮得那么骚,你要是不勾引他,他会来骚扰你?
「他怎么不骚扰别人,就骚扰你呢?
「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从此,我知道妈妈永远无法和我共情。
明明我才是她的女儿,可她却处处向着外人。
人们常说,家是唯一的港湾。
可我却永远无法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