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还在卫生所输液,我爸就冲进去把她拖了下来。
「老子今天要离婚!」
「你还有脸到卫生所?」
「就你这种狠心的婆娘,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他一路揪着我妈的头发,把她拽到了外面的石子路上。
我妈的背上,腿上,全是血淋淋的印子。
她虚弱得说不出话,也没有力气反抗。
我爸面目狰狞,狠命地踢打着我妈妈。
他那个样子,好像对待自己的仇人一样。
周围的村民都围着看热闹,没有一个来劝阻。
因为在村里面,男人打自己老婆天经地义。
大家只会看热闹,猜测这个女人是干啥不正当的事儿了。
在他们心里,只要女人挨打,一定是这个女人的错。
张婶子嗑着瓜子,啧啧说道:「打!狠狠地打!要我说,从前就是老于家太纵容这个女人了,惯得她心比天大。这么多年只生养了一个闺女,还觉得自己能耐着呢。」
「咋呀,这是偷男人了?」
「比偷男人还可恶呢,老于媳妇打掉了肚子里的男娃!」
张婶子扯着嗓门嚷了一句。
这话直接炸开了锅,都说我爸打得轻了。
我妈已经躺在地上,没有动静了。
我一路狂奔回家,找到了在家做饭的桂芬婶。
桂芬婶是妇女主任,还有个堂哥在县里当官,在村里能说得上话。
「婶儿!您快去救救我妈吧。」我哭得喘不上气,「她快被把我爸打死了。」
桂芬婶一听,二话没说,骑上自行车,带上我就赶去了卫生所。
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议论纷纷。
「这女人啊,就不能对她太好,三天两头地揍一顿,就听话了。」
「老于家啊,从前就是对媳妇太好。」
「老于,没吃饭啊!舍不得下手,我来帮你呀。」
几个男人抽着烟,哈哈大笑着,起着哄。
「走走走!都给我走开!」
桂芬婶推开他们,看到我妈躺在地上,大叫道:「于强!别打了!」
她生得身强力壮,走过去推了我爸一把。
我赶紧冲过去,跪下去看我妈。
她蜷缩在地上,露出来的地方全是淤青跟血痕。
我一碰她,她就是一个哆嗦。
「妈,妈……」我颤抖着,叫着她,「别怕了,别怕了,我来了。」
我的泪水滴在了她的脸上。
我妈睁开了眼睛,她想跟我说什么,却没有力气开口。
这是我妈啊,她一向打扮得干净整齐,最爱干净,人前人后利利索索。
别人家下地干活回来,脸也不洗脚也不洗,往床上一躺。
她就算再苦再累,也洗漱干净。
我奶总骂她穷讲究。
可她现在,脸上、身上都是尘土,头发散乱着,就像是隔壁村发了疯的婆子。
「还有你!」我爸爆发出一股子戾气,一脚把我踹开,恶狠狠地骂道,「从今天开始,你别去上学了,老老实实在家做活儿。」
我被他踢到了腿,疼得不行,可是不敢叫出声,怕我妈心疼。
我爸还不解气,又要打我。
我妈本来躺在地上,看见我要挨打,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子力气。
她猛地站起来,朝着我爸狠狠一撞,然后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
农村有个词儿叫护犊子,母羊生了小羊后,怕小羊被其他羊踩死,就会像我妈一样,把小羊护在身下。
而我妈,明明已经疼得不行了,明明已经力竭了,却还是护住了我。
我爸气得一直嚷嚷:「离婚!不过了!敢对自己男人动手了,这带回去怕是要上天。」
桂芬婶怒道:「于强,你媳妇嫁给你这么多年,到底咋样你心里清楚!她嫁进来的时候,你们老于家两间破土屋,十亩地都要荒了。这九年,我眼看着你媳妇给你家种地,养猪,又把房子盖好,没有她,你们老于家是现在这个日子?」
我奶奶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气哼哼地说道:「跟她有啥子关系,这是我们强子命好!没有她,我们家日子也差不了!」
「一群懒蛋能把日子过好?骗鬼去!」桂芬婶挥挥手说道,「都走走,别看热闹了。」
她做主,把我妈送回了卫生所。
还好,我妈没有伤到骨头。
医生说亏了气血,得好好养养,不然老了会有大毛病。
晚上桂芬婶开着三轮车,来接我妈跟我回家。
路上,桂芬婶叹道:「冬雪,咱不吃这个眼前亏。回家以后,好好跟你男人说道说道。眼前啊,先把身子骨养好再说。」
我妈躺在草席子上,看着头顶的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把我的手,攥得很紧很紧。
桂芬婶把我们送进院子里,刚进门,我奶就端着一盆馊水,猛地泼了我妈一身。
她横着眉毛说道:「强子要跟你离婚,你滚吧,不要进我们老于家的门。」
主屋里的灯还亮着,有两个身影,在灯影下交缠在一起。
我妈忽然就捂住了我的眼。
桂芬婶当时就怒了,她抄起院子里的铲子冲了进去。
「好呀!于强,你可真是个孬货!前脚打老婆,后脚偷人!村里的野狗,都没你这么下贱!」
桂芬婶把主屋的两个人赶了出来!
我扒开我妈的手,看见我爸穿着个大裤衩子,还有个女人披头散发的。
我仔细一看,愣住了,居然是村里女人最讨厌的刘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