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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问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大黄和朱厚祯。
大黄是我姑母家养的一条大狼狗,整天一副青面獠牙、欲求不满的样子,看着我就汪汪乱叫,像个机甲大怪物,前天我做梦竟然梦到我和大黄打架,然后英勇地咬了它一口。
朱厚祯就说来话长了,他是乞丐堆里长大的皇子,是他父皇和母后的心肝宝贝,是闻名金陵的纨绔,最后才是,我未来的丈夫。
至于那段黑历史,我知道的不多,这男人的童年就像开了外挂似的。传言先皇带小皇孙朱厚祯外出狩猎时被杀手暗算,当时才十二岁的朱厚祯被贼人所掳,后先皇驾崩,当今陛下微服私访,在一个破庙里发现了沦为乞丐的亲生儿子,那时候,朱厚祯已经十八岁了。
小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天天有肉吃,因为每天一碗肉,活到九十九。现在,我只希望平安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被任何人打扰——包括府里那些天天刷存在感的路人甲。
“哟,袅袅,又长高了,不久便要成亲了吧!”
前方走来的是我的三姨娘——一个俗气到不忍直视的女人,真搞不懂我爹为什么那么宠爱她,只因为她刚生下一个整天只会抠脚、喷口水的儿子吗?三姨娘的名字叫黄淑兰,哼,黄鼠狼,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装模作样地福了一福,扯开一抹标准的笑容,“三姨娘安好。”
“乖——”她拍了拍我的头,我本能地退后一步,其实我最讨厌别人摸我头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嘘嘘后没有洗手?
“规矩都学好了吗?不日便要入宫了吧?”她拿着五色彩蝶的团扇笑了笑,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
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甚至恨不得我马上踩到地雷,因为娘亲是正室,她不过是个小妾,再怎么争权夺势也爬不上正夫人的位置。
这女人天生是个嫉妒狂,昨天因为我爹碰到她丫鬟的手就将那丫鬟卖到妓馆里去了,大前天看到我爹宠爱六夫人便冤枉六夫人偷了她的胭脂璞玉,其实她那玉根本不值几个钱,就算丢到地上我都不会捡。而娘亲又信佛,平日里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府里人都称赞娘亲仁善,其实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笑她软弱呢!
“三姨娘,规矩自然是要学好的,可是我昨天梦到萍儿说您欠了她一样东西,也不知道何时归还?”
三姨娘脸色一冷,萍儿是她两年前生气打死的一个丫鬟,与我最是要好,她就是这样,永远见不得身边的人与我亲近。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力的力量,可以支配人的生死,并且杀人于无形。
“袅袅说笑了,萍儿早已入土为安,我与她虽主仆情深,却到底不能心灵相依,敢问你说的是什么呢?”三姨娘最是巧舌如簧,看来她强颜欢笑的本事又见长了,可这笑就像刚吞下只死苍蝇,又只能憋着吐不出来。
“萍儿说,她的眼珠子掉到您屋里了,今晚会去向您讨的。”
我永远也忘不了萍儿死时的模样,脸上只留两个血淋淋的洞,身上俱是血肉模糊,那股血腥气至今还刻在我的记忆中,极大地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
“袅袅说笑了,这个笑话真不好笑。”她抿嘴,用团扇挡住了半张脸,极尽妖娆。
我觉得她这个样子像极了《聊斋》里面的狐狸精,不,人家狐狸精起码不会打扮得像她那么不入流,什么颜色都裹在身上。
***
我姓魏,穿越前来自M308吐槽星球,袅袅是我的乳名,但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魏袅袅?喂鸟!为什么一个天生丽质的大姑娘非要叫成小鸟呢?我不禁联想到男人身上某些邪恶的器官,不过幸亏爹娘没给我起名叫珠珠。
闲暇的时候我喜欢看禁~书,对,你没有听错——《金瓶~梅》、《西厢记》什么的我都看过,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女则》,《列女传》都太无聊了,适合当睡前读物。
“小姐,衣服准备好了!”
婢女春榕是个极严肃且有原则的人,不过她的原则在我面前轰然倒塌,总是被我拖着溜出府去玩。
今天的街市格外热闹,不过这热闹的背后是压抑着的恐惧与悲凉。前些天~朝里发生了动荡,宰相大人因为上书一封狗屁不通的奏折被皇帝给抄家了,一时间腥风血雨,人心惶惶。其实我们亲爱的皇帝陛下已经忍耐他好久了,单是“专权树党,藐视皇权”这一条罪就已经够他受的了,说到底,宰相大人不过是个死于自己权力与欲望之下的可怜虫罢了。
不过,以往卫宰相再骄纵跋扈,皇帝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他不仅是三朝元老,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好儿子——为我大靳国抵挡外族,立下赫赫战功的好儿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常听百姓交口称赞,卫大将军是靳国的战神,大将军在一日,外族便不敢侵犯一日,面对这样神一般的存在,我心中的敬仰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压弯这最后一根稻草的,竟是他那好儿子“通敌叛国”的罪名。我不知道一个这么风光的大将军为什么要通敌,更不知道通敌有什么好处,在我看来,自毁前程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两侧的官兵们自动将街道挡出了一条大路,囚车里的那个神色恹恹,满头白发的欧吉桑,真的是之前威风八面的宰相吗?我曾经远远看过他一眼,那个时候的他还是权倾朝野的大V,走路时目不斜视,连人都懒得看,整张脸都写着老子天下第一,现在却像一夜苍老了十岁。
权力之于很多人,如鱼之于水也。他们一定觉得,拥有权力就等于拥有了一切。那个时候,我还并不是很懂权力的意义,这自然是后话。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喂!”
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这糖葫芦着实可爱,像一串火红的小灯笼似的,烧的我心也痒痒的。我刚对着一串最大最圆的糖葫芦伸出手,岂料被另一双爪子给抢去了。
“这是我先看到的!还给我!”我急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双爪子,谁关心爪子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臭小子,明明是爷先看到的。”那人的声音很好听,尾音却偏偏向上一挑,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我这才想起自己穿的是男装,面前的男人大概二十多岁,皮肤很白,如上好的和田玉,那双骚包的眼眸像三月的江南春水,波光潋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的小子,披着一袭水绿色的披风,很是文静纤弱的样子,不过我一眼就看出,那“小子”绝对是个正值妙龄的姑娘,和我一样女扮男装的。
“呸,祝你吃了屁股长痔疮!”
我眼睛一瞪,学着街上泼皮无赖的样子对着那男人骂了一声,伸手就要夺他的糖葫芦,岂料他比我更快,一下子就将糖葫芦举过头顶,还鼓着腮说:“小矮子,来抢啊!”
我气的七窍生烟,我们吐槽星人也是“士可杀不可辱”的好吧!
说时迟那时快,我眼珠一转,狠狠地踩了他的脚,男人疼的一哆嗦,我趁势挠了挠他的咯吱窝,飞快地将糖葫芦占为己有,像是不解气一般,从下到上舔了一口。
“你、你、你!”男人好像被我惹怒了,旁边的姑娘却拉着他的衣袖,曼声道:“殿……公子,算了吧,君子不夺人所好,争来的东西雅音不要也罢。”她说着便从小贩的草把子上取下了另一串小的,一双美目笑意盈盈的,三分温柔、七分妩媚,真是我见犹怜。
“哼,今天算你走运,祝你吃糖葫芦胖成猪头三,脸上长虱子!雅音,我们走!”
望着他们的背影,我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啊呸,胖死就胖死,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小姐,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春榕最是谨慎,清秀的脸颊隐约有些担忧。
我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一点上,一拍脑子,坏了,我终于想起那男人是谁了!之前爹爹给我看过朱厚祯的画像,衣着虽然不一样,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决计不会错的。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是我那未来的倒霉丈夫啊。
不过。
能被我看上的,一定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男子。生是我一个人的男人,死是我一个人的死男人。我才不会和很多女人可怜兮兮的分享呢,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他敢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就阉了他!
朱厚祯这厮,已经有温香软玉入怀了,所以完全入不了本吐槽星人的法眼。
***
可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这不,绕了一圈竟然又看到他了。
为了避免发生正面冲突,我不动声色地牵着春榕的袖子躲到一颗老槐树下。今天晚上城里有灯会,以我的性子自然要凑热闹——十里烟火,软丈红尘,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谁知下起了小雨,我们没带伞。天边高高的挂着一轮明月,月光白花花的,在雨雾中像淋了一层热蜡的镜子,朦胧又清魅,爱生活爱吐槽如我,也不免有些悲春伤秋。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在M308星球上看月亮,就像在地球上看星星一般,可是地球上的月亮,却是长这个样子,有时像弯弯的纸船,有时又像一个圆圆的大烧饼。我不禁想起总喜欢捉弄我的布酷大叔和自恋幽默的艾伦布哥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样?诺伊娜女王的野心越来越膨胀,一场与K5星球的星际大战,在所难免……
不过,很显然,我现在不该操心这些,因为即使担忧烦闷,也不能回到那里。
“小姐,时间太晚了,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春榕还在为这件事担心,从小到大,她真是为我操碎了心,连我都觉得她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竟成了我的丫鬟。
“没事的,爹爹今晚要去明月阁议事,娘亲要吃斋念佛,春榕啊,你再皱眉头就不好看了!”我拍拍她的肩膀,自动关闭了吐槽功能。
“春榕本来就不是美女。”
“谁说的?”我仗义地安慰道,“如果你眼睛大一点,眉毛长一点,鼻子挺一点,皮肤白一点,身材瘦一点,打扮的有品味一点,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美女!”
哎呀,吐槽功能怎么又开启了?
正在这时,领子却被人提了起来,我整个人悬在半空,双腿筛糠似的前后挣扎。
“臭小子,终于找到你了!”
原来是朱厚祯,他一手打着把墨玉骨伞,一手提着我。这男人怎么这么小气,心眼比蚂蚁还小,一定是来报仇的!可是他力气大,长得又高,我怎么是他的对手?
“放开我家小姐!”春榕又惊又气,上来就抱住我的腰。
“小姐?”朱厚祯长眉一挑,大手一松,我连着春榕一起摔到了地上,疼的直揉屁股,眼冒金花。
他将我头上的束发冠扯下,长发顿时如瀑般垂下,而他凑近了,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像看着一只小狗,嘴里喃喃道:“怎么这么瘦小?像个小猴子似的。”
“啊呸!就算是猴子,本姑娘也是一只闪闪发亮的美猴王!”我嘴上不甘落后,回了一句。
“小猴子,你叫什么名字?”他不怒反笑,在月光的映衬下还挺一表人才的,哦不,是一表人渣!
我知道现在的形势不利于我,要是再被他抓着衣领在半空摇晃非散架了不可。我擦了把脸上的脏泥,在地上随便鬼画符了几下:“喏,这就是我的名字。”蒙死人不偿命!
“你写的什么鬼字?”他竟认真端详了许久。
“切,就你这智商,也只能去看天线宝宝了!”我眼珠溜溜一转,不放过任何一个吐槽他的机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麻雀是也。”我的想法是,小麻雀也是鸟类的一种嘛,本着鸟鸟平等的原则,既然不想告诉他真名,这样说也不算扯谎。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斜睨着我,好像很不相信我的话。
“爱信不信!”我抱着手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输人不输阵,书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这个名字还没有小猴子好听呢,”朱厚祯托着腮,一只手指在自己侧脸上一下一下地敲着,似是沉吟好久,终于下了结论,“还是小猴子好听。”
我心里想到,对,小猴子是好听,哪有您小猪(朱)仔好听呢?
这时,叫雅音的美人也来到了他身边,她撑着一把红梅竹伞,愈发显得弱不禁风,“公子,我还以为您走丢了呢!”她的面色带着不正常的白皙,应该是气血不足所致。
我看准时机,就从他脚边溜走,没想到他比我还快,一伸手竟然抓住了我的头发!我疼地叫了一声,恶狠狠地恨不得吃了这厮,谁知他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用唇语对我说:“省省吧。”
我是最不愿吃亏的,是他先惹的我,就别怪本吐槽星人不客气了!
这样想着,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公子,求您不要将奴家卖到醉红楼去啊!奴家还是清官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刚出生的胞弟,只要您献出一点爱,我家将变成美好人间!”
朱厚祯脸色一白,我哭的更起劲了,嘴里越发大声,鬼哭狼嚎,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听见人群中有人骂道:“逼良为娼,世风日下啊!”
“是啊,富贵人家,把百姓当成鱼肉!”
“起来!”朱厚祯朝着我低吼了一声,见我不动,便像提麻袋似的粗鲁地将我提了起来,我仍旧死命地抱着他的腰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前,心里却乐开了花。
“你走吧,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他在我耳边咬牙切齿道,脸颊微红,在风中像喝醉了酒。
我捂着脸,从指缝里看准路,便飞也似的逃走了,春榕忿恨地剜了朱厚祯一眼,便跟在我后面离开了。
哼,跟我斗,斗你个溜溜球!我哼着吐槽星的“星歌”,心里别提多畅快了。这就是我和朱厚祯的初遇,带着微醺的胭脂色,于金陵烟雨中的秦淮河畔。
谁知,人一倒起霉来,连喝凉水都塞牙缝,更悲催的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