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糖

每月初一十五，侯府主子一道在寿永堂用晚膳，以表孝意。

饭后，下人奉上茶水，郁老夫人抱着晏阳问起他读书的事。

原本眉欢眼笑的晏阳一听，立时便敛了笑脸。

郁老夫人见了眉头一皱，关心追问：“怎么了?可是读书不顺?还是有人欺负你?”

晏阳刚要说话，被程锦初抢先了。

“劳祖母挂心，晏阳初入学堂难免有些不适，过些日子就好了。”

郁老夫人不悦的看了程锦初一眼，转而慈祥的问晏阳：“是这样吗?”

“嗯。”晏阳闷闷的应了一声。

娘不让他说，他只能不说。

“好孩子，读书是顶重要的事，你一定要用心。像你二叔，就凭自己的本事考中了进士，光宗耀祖。”

说起郁长淮，郁老夫人面上露出自豪的神情，与有荣焉。

郁祈然十分认同，趁机叮嘱：“记住曾祖母的话，用功读书，考取功名。”

晏阳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嘴不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抑，姜之梨缓和道：“上次答应给晏欢的头面，我命人打好了，顺带买了套笔墨纸砚给晏阳。”

楮玉檀玉呈上礼物，给晏阳的是文房四宝和一株葵花，给晏欢的是一套宝石头面。

“葵花寓意夺葵，将来晏阳定能一举夺魁。”郁母瞧着那株葵花格外喜爱。

现下才五月，还不到葵花开放的时节，这株葵花姜之梨定然费了大力气才寻得。

至于那红宝石头面莹润生辉，一瞧便价值不菲，等晏欢长大了戴上，定然十分有面。

“晏阳晏欢，还不快谢过你们母亲。”郁母提醒两个孩子。

“谢母亲。”晏欢欢喜道谢，晏阳却有些不情愿。

原因无他，他不喜欢这份礼物。

但郁祈然却很满意，甚至因此打消了对姜之梨的怨愤。

在他眼里，姜之梨此举不仅是识大体顾大局，也是在向他示好。

“妹妹有心了。”程锦初看着那红的刺眼的宝石头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这个做娘的，从未给过孩子如此贵重的东西，而姜之梨，她随随便便就送了，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从寿永堂出来，姜之梨与郁祈然几人同路。

夜浓如墨，下人提着两盏灯笼在前方引路，程锦初领着两个孩子走在前面，姜之梨和郁祈然跟在后面。

穿过回廊进入花园，经过一处转角时，姜之梨被径边的石头绊到，陷些跌倒。

一条坚实有力的臂膀横空而来，及时扶住了她。

“谢侯爷。”站稳后姜之梨心惊道谢。

“你该唤我夫君。”郁祈然握住她的手，深情凝视。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朦胧身姿，清洌梅香混着女子独有的馨香涌入鼻间，令人心神荡漾想入非非。

“夫人。”郁祈然有些动情，拉着姜之梨往他怀里靠。

男子的手掌宽大温热，烫的姜之梨心尖一颤，低哑的声音更是听的她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适的退后一步抽出手道：“在外面呢，让人瞧见该说闲话了。”

“好，我们回去再说。”郁祈然心情大好，喉间溢出愉悦的低笑。

姜之梨可笑不出来。

他把她当什么?不高兴了就晾着，高兴了就宠幸?

姜之梨心中气恼，想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却见前方的程锦初屡屡回头偷瞧他们。

瞬间，她改了主意。

便是只争一口气，今夜郁祈然也得宿在听竹楼。

哪怕不与她同榻。

行至分叉路口，程锦初不死心的停下等郁祈然。

“时侯不早了，你们回去早些歇息。”留下这句话，郁祈然抬脚往听竹楼走。

程锦初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僵白。

“娘，我困了。”晏欢揉着眼喊她。

程锦初回神，牵着两个孩子进了揽云院。

洗漱后晏欢恢复了几分精神，缠着程锦初讲故事。

程锦初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跳动的烛火。

白烛淌泪，犹如她的心。

“娘讲的故事没有爹爹好，我要爹爹讲。”晏欢不满的控诉。

程锦初眸光微闪：“你想要爹爹?”

“嗯。”晏欢点头。

“那你就听娘的话……”

程锦初唤来银环，吩咐了她几句。

银环诧异，不敢置信的看着程锦初，犹疑不决。

“一仆不忠二主，你想清楚。”程锦初不悦的警告。

银环头皮一紧，心中天人交战。

夫人温良谦和，从不为难下人，她不该坑害她。

可如今侯府是锦夫人掌家，侯爷也明显偏爱锦夫人，加之子女傍身，锦夫人的地位无可撼动。

便是夫人往后生下子女，锦夫人的孩子也是嫡长子嫡长女……

她根本别无选择。

听竹楼。

姜之梨与郁祈然在对弈，檀玉忽然进屋，满脸不快。

“侯爷，银环求见，说有要紧事。”

“何事?”郁祈然手捏黑子盯着棋局思索，不以为意。

得到允许的银环进屋，心急如焚的禀报：“侯爷，小姐肚子疼的厉害，吵着要见你。”

“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郁祈然丢了棋子快速起身。

“快去请方医女。”姜之梨吩咐檀玉。

末了她迟疑了一瞬，决定跟去看看。

但郁祈然走的很快，将她远远甩在后面。

“晏欢怎么了?”一进屋子，郁祈然就急切询问。

程锦初守在床边，晏欢躺在床上捂着鼓胀的肚子直叫唤。

“爹爹，我肚子好痛，好痛……”

郁祈然听的眉头紧蹙，心揪成一团，坐在床前缓声轻哄：“晏欢乖，方医女马上就来了。”

姜之梨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打扰。

银环偷瞟了一眼颦眉担忧的姜之梨，愧疚的低下了头。

没一会儿檀玉带着方医女来了，姜之梨制止了她们见礼，让方医女赶紧进去给晏欢诊治。

方医女先摸了摸晏欢的肚子，又探了探脉。

“何故?”郁祈然一直注视着方医女，见她收回诊脉的手立即追问。

方医女回道：“小姐是吃多了，积食不化引起腹痛。”

“怎么会积食，晚膳时我瞧她吃的并不多。”闻讯赶来的郁母觉得奇怪。

姜之梨也颇为纳罕。

所有人都看向程锦初。

她是晏欢的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众目睽睽之下，程锦初抿唇道：“我问过了，晏欢说她回来吃了半包酥糖。”

酥糖?

听到这两个字，姜之梨敏锐的感觉到一丝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