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有孕，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萧勉原本不同意，但我已经命宫人们去准备轿撵了。

一路上，萧勉看似和平时并无不同。

可我却注意到，他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在不住敲打着。

这是他急躁的表现。

上一次他这样急躁，还是因为我受了伤。

那一夜，乱极了。

登顶无望的大皇子道尽途穷，最后索性玉石俱焚。

他挟着我威胁萧勉。

最后，爹爹一箭射杀了大皇子，可我还是受了伤。

那时，等太医赶来时，萧勉就是这样急躁着敲打手指。

他对我说：「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萧勉好似注意到我在看他，扭过头对我扯出了个笑。

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是和平日一样的笑，我却看得假。

我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心底却没了一开始的笃定。

我不禁问我自己，那些声音，当真说得是假的么。

见到楚贵妃时，她正抱着一个痰盂干呕。

萧勉赶忙上前，轻轻顺着她的背。

那眼里的心疼，就连我都很少看到。

【接下来给大家展示的是磁刻鸳鸯炉。】

我一怔，目光一转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那道声音所说的磁刻鸳鸯炉。

萧贵妃大概是注意到我一直盯着这香炉看。

撑着身子笑道：「这香炉已经很久了。」

我回头看她，楚贵妃腼腆一笑。

「比不上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贵重，但妾很珍惜。」

闻言，萧勉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

就好像是，我克扣了妃嫔的份例，让堂堂贵妃只能一直用着旧物一样。

「朕明日就叫人过来，将你宫里的东西换一换。」

楚贵妃却对萧勉递去一个羞怯的眼神。

「陛下莫不是忘了，这香炉……」

她话未说尽，但萧勉在看一眼那香炉后却和楚贵妃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心照不宣。

【据史料记载，楚皇后爱香，萧勉为搏心爱之人一笑，自楚皇后进宫第一天便学了调香。后来更是送了这个磁刻鸳鸯炉，日日为楚皇后调香。】

我突然想起，有一段时间里养心殿中总是飘着香。

有一次，我还看到萧勉身边的小太监在急急忙忙藏着什么东西。

萧勉和我说天潮，拿香熏一熏去潮。

当时的我没想太多，也就信了。

之后，我再去养心殿时就再也没闻到过这香。

可现在闻这香，简直和那日在养心殿闻到的如出一辙。

原来，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我站在原地，脑海里是萧勉昔日许给我诺言。

眼睛里看的，是楚氏眼里的柔情和萧勉眼中的享受。

张家教出来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有一股子傲气。

我挥手，叫人将那香炉抬走扔了。

楚贵妃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皇后娘娘，您这是……」

我亲切地对她一笑。

「你可是贵妃，如今怀着身子身份就更加贵重，这香炉太旧了，旁人不知还当我克扣你份例呢。」

楚贵妃大概是没想到我能这样说，一时脸上青白交加。

我接着道：「左右陛下都说了要给你换换物件，这些旧物就都扔了吧。」

我身边的大宫女眼疾手快，直接叫人搬了香炉就走。

楚贵妃咬着牙，看向了萧勉。

萧勉眉头一蹙，我抢先开口：「陛下莫不是舍不得私库里的那些物件？」

萧勉顿住，回了句自然不是。

我笑着，叫人放下礼品，转身离去。

回宫途中，我才发觉，萧勉和楚氏早就有迹可循。

楚贵妃曾是罪臣之女，是萧勉处心积虑地为萧家平了反。

后来，更是将萧家子弟捧上高位。

楚贵妃进宫时，萧勉来找我，说要给萧家女一个高位。

说是如此，方能显皇恩浩荡，天家仁慈。

我提出安抚萧家，给个嫔位也就够了。

但萧勉态度强硬，说就要如此大张旗鼓，要天下人知晓。

我虽觉不妥，但耐不住萧勉坚持，最后还是同意了。

现在看来，天下曾蒙受不平之怨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萧勉偏要给楚家***。

就算要***，也大可交给大理寺和刑部。

想着那段时间萧勉夙兴夜寐，事事亲为地翻阅解决楚家案本的模样，我不禁自嘲一笑。

亏我当时还心疼萧勉，变着法地给他做滋补的羹汤。

现在想来，萧勉当时怕不是乐在其中。

果然，帝王多薄情啊。

回宫后，我也彻底冷静下来。

这时不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怕不是说得都是真的。

史料、野史……

看来，这是后人在说着本朝的事。

只是为什么，那声音里，我就像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