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子里待得甚是无趣,我求了好久,嬷嬷才允我出去透透气。
平日里母妃是准我出屋的,可是刚入了冬,母妃便不许了,我问母妃:「这是为何?母妃为何不准我出去?」 母妃心疼地把我抱在怀里:「因为我们祈安体弱多病,若是病倒了,母妃会心疼的。」 是了,母妃刚派人将我接进宫时,便请太医替我瞧了瞧,太医说是打娘胎里带的病,只能日后慢慢调养。 我用手臂环住母妃的脖子亲了亲母妃的脸:「那便听母妃的,入了冬我少出去便是,母妃不要难过。」 这次到御花园透气,母妃派了许多人跟着,生怕我出什么意外。 刚入冬,下得雪并不厚,只是薄薄一层,但踩几下雪过过瘾还是够的。扫到一起也是可以团几个小雪球的。 嬷嬷叫人在花园那头把雪扫在一起,我便蹲在另一旁用小树枝在地上画着东西。 「你画的这是什么?」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但并不是嬷嬷的声音,这个声音听起来像个稚嫩的小女孩。 「我在画小兔子。」 「嗤,你不说,还以为你画的是老鼠?」 这第二句话不再是那个小女孩说出来的。 我蹲在地上并没有起来,只是抬起头仰视他们。 「我这画的明明就是小兔子,看不出来是你眼拙,同我有何干系?」 小女孩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很漂亮,想必就是五公主了,小男孩则是深蓝色,比小女孩高出不少,看这个身高,是大皇子或是二皇子,但听嬷嬷说大皇子比较稳重,想必是不会说出刚刚的话的,那就是二皇子没错了。 二皇子南淮拿着扇子被怼得不知说什么,气得直扇扇子:「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我看这位皇子入了冬还扇扇子很是不解,问他:「你不冷吗?」 南淮被我问得懵住了:「什么?」 我指了指他手里的扇子:「入了冬怎么还有人扇扇子?」 小女孩被逗得咯咯笑:「你好可爱。」 我点点头:「你也是。」 小女孩指了地上的「小兔子」问我:「你是哪家的小姐?今儿没听说有大臣带家眷入宫。」 我摆摆手表示:「我不是大臣的女儿,我是贵妃的女儿,我叫祈安。」 小女孩点头表示了解了:「我叫南书,按理说我是最小的。但是你来了以后,我应是年长你两岁,你便叫我小皇姐吧!」 嬷嬷那边把雪扫好了过来叫我,看见南淮,嬷嬷便把我护在了身后:「二皇子,五公主,是否愿意同小公主一起玩雪?」 南书点点头:「好啊,小祈安可爱,我愿意同她玩。」 南书说完便牵着我的手跑了过去。 南淮没有作答,只是冷「哼」了一声,倒也跟了过来。 我们三个把雪团成一个个的小雪球,摆在一起。 小雪堆不一会便平了下去。 南书拿起一个雪球打在了南淮身上,事后南书笑得咯咯咯的,很是开心,被打的南淮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但是南淮并没有还回去,而是拿起雪球打在了我身上。 我知南书是故意打南淮的,没有恶意。 我更知南淮也是故意打我的,有恶意。 虽然我年纪小不懂什么,但若是突然来了个小孩同我抢母亲,我自然是讨厌至极。 雪球打没了以后,嬷嬷见我们三个浑身是雪,便都带回去换了身衣服。 同天晚上,嬷嬷叫我用膳,我难受得起不来。 夜里发了热,母妃便在一旁守着,南淮在门外跪着,母妃罚的,是嬷嬷同母妃讲的。 退了热以后,她才让南淮起来,但并没有准他回去睡。 母妃让他进屋整夜守着我。 南淮不愿,母妃打了他,并同他讲了许多。 南淮心甘情愿地守了我一晚上,同样,待我的态度也与从前大不一样。 隐约中听见母妃同南淮讲了「你的命都是她母亲救的」还有「她父母都是战死沙场,为国而亡」。 母妃口中的「她」,我想便是我了。 我同嬷嬷讲了,嬷嬷说我是夜里热糊涂了,做的梦。 但我知道,嬷嬷是骗我的。我听见了,也没有听错,不是梦。 3. 在房中养了好些时日,母妃才准我出来透透气。 这十几天里,南淮总是从宫外倒腾一些稀奇玩意来给我解闷儿。 南淮每日都是晌午来,最迟也是晚膳前便来了,今儿倒是过了时间。 晚上在母妃那儿用了饭,便叫嬷嬷送我回来了。 嬷嬷替我梳洗好后,我趴在被窝里,玩着南淮前些日子送来的布娃娃。 这布娃娃身上缝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也是寻常人家求不来的。 宫外的绣娘真是手巧,这布娃娃一针一线缝得倒是精致可爱。 嬷嬷指着那娃娃:「公主,你瞧瞧,老奴怎么瞧着这布娃娃与你刚入宫那会像极了。」 听了嬷嬷的话,我仔细瞧着还真是,同是梳着两个小丸子,鹅黄色衣裙,手里拿着一个坠子。 嬷嬷笑着摸我的头:「二皇子有心了,照着初见公主时的模样做了个布娃娃同你作乐。」 南淮什么时候见过我?不是前些日子第一次见? 「嬷嬷,我想睡下了。」 「那老奴先退下了,公主若是害怕便唤老奴。」 「好。」 嬷嬷走后,我仍是拿着娃娃瞧来瞧去。 「砰砰砰」。 「祈安,你睡下了没?」 门外传来了声响,不用猜,定是南淮。 「尚未。」 「那我便进来了。」南淮进来便快速地关了门。 南淮手背在后面,不给我瞧:「猜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我摇摇头:「祈安猜不出。」 南淮凑过来悄悄给我看:「城南酒楼的炸酥肉。」 我馋得眼睛发光,平日里南淮他们是可以出去一两个时辰的。 但是母妃不准我出去,嬷嬷同我说:「公主年纪尚小,外出不安全,娘娘放心不下所以才不准公主出去玩的,等公主再长几岁,娘娘定是准的。」 南淮拿起一块炸酥肉喂给我:「你快尝尝,还是不是平日里那味道,今儿我特地下午出去的。」 我张嘴咬了一口:「嗯,好吃极了。」 南淮右手挠着脑袋:「那就好,我怕凉了不好吃,就放在了暖炉旁。」 我也拿起一块炸酥肉给南淮:「你也吃。」 南淮摇摇头:「我不吃,这是我给你买的,你吃,而且我可以出去吃的,你不能,所以你吃。」 南淮见我吃得开心,也吃得差不多了,收拾好了后走到门口:「下次给你买城北的糖酥和瓜子酥。」说完他就悄悄地走了。 嬷嬷听了声响,看着南淮的背影又瞧瞧房中的我。 南淮每晚都偷偷地来,偷偷地走,日复一日地给我带来宫外的小吃。 城南的炸酥肉、糖醋小排、炸糖糕。 城北的糖酥、瓜子酥、糯米团。 城西的水煮鱼丸、杂粮饼、南瓜饼。 城东的糖葫芦、枣泥麻饼、红糖糍粑。 嬷嬷说近一个月内我倒是胖了不少。 4. 年关将至,圣上命太子殿下与二皇子犒劳将士。 南淮夜晚回来时,同样没忘记给我带吃食。 他从军营中顺了半只烤羊腿。 尽管是半只烤羊腿,也不是我一个孩童可以吃下的,就是个大人也未必吃得下这半只羊腿。 南淮身边的侍卫同我讲:「这是太子殿下烤的,被二殿下给偷了回来。」 听得我是哭笑不得。 南淮在军营喝了不少酒,现下才有了醉态。 我命嬷嬷为南淮准备了醒酒汤。 南淮却是怎么都不肯喝,吵着闹着让我吃了烤羊腿他再喝。 他一边吵着让我吃,还一边念叨着:「这可是我偷大哥的,他找了一晚上,若是令他知晓了这羊腿是我偷的,他非打死我不可。」 闹也闹了,吃也吃了。 虽是没吃多少,但南淮也是说话算数喝了醒酒汤的。 5. 过了年后,母妃同我讲:「祈安八岁了,也该上学堂了。」 母妃问我:「可有什么想学的?琴棋书画?还是女红?」 我却问母妃:「可否学医?」 母妃愣了一会儿,倒也是准了。 我同太医院院首爷爷学了一年,第一次考试拿了第一名。 我跑去找南淮分享喜悦,南淮看起来却不大开心。 南淮垮着脸说:「父皇命我去军中历练。」 「去哪儿?」 「淮安。」 「为何这般远?」 「淮安慌乱,父皇命我坐镇。」 我听见「慌乱」二字满是担忧:「可你才十二岁。」 南淮摸摸我的脑袋:「放心,成王十一岁上战场,我十二岁也可以。」 南淮这一走意味着不定归期。 「何时走?」 「下月初八。」 下月初八,没几天了。 南淮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喏,给你。」 我接过玉佩:「这是什么?」 南淮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这是出生时母妃给我的,传家的。」 「给我作何?」 「一家人,你拿着自然是一样的。」 我从脖子上摘下坠子给南淮:「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一家人,也送你。」 南淮接过坠子,宝贝似的藏在怀里:「那等我回来再还你。」 「好。」 6. 南淮走后,我日复一日地跟着院首爷爷学医术。 南淮虽忙,但每日都会给我写信,信中交代他今儿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信笺快马加鞭也要五日才能送到宫里,但这并不妨碍我与南淮的联系。 我会每日写信,告诉他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例如:今儿母妃准我去城南吃小酥肉,今儿院首爷爷又夸我了,还有,想与南淮一起玩耍的日子了。 南淮有时也会寄回来一些皇城中没有的稀罕玩意儿。 哎,真是苦恼,该寄给南淮些什么呢? 院首爷爷瞧着我:「公主这是怎了?」 想到了!!! 我可以配一些伤寒药。 想到便行动,桂枝去皮三钱,芍药三钱,生姜三钱,大枣十二枚,甘草二钱。 抓好一副,我便包了起来。 我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院首爷爷可否借笔墨一用?」 院首爷爷摆摆手,示意我随意。 「以上五味,咀三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适寒温,服一升。需啜粥一碗,以助药力。覆取微似汗为佳。汗出停服。」 我将用法贴在药包上,随后又包了整整二十副。 院首爷爷一会儿没瞧我,我便快将这太医院搬空了。 院首爷爷气得吹鼻子瞪眼地指着我:「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一脸无辜:「给南淮抓药。」 说完我就跑了,气得院首爷爷在身后追:「你站住!二皇子那里什么药材没有?岂会缺你偷的这点药材?」 我边跑边说:「您别追啦!您都说了,淮安那里都不缺,难道皇宫就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