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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年已经很久没有安眠过,自从家中出事,自己遭难,他一直颠沛流离。

  只是他刚醒,就听见外面田遥的大嗓门儿,说出来的竟然是如此不知羞的话!

  他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田遥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赶紧进了房间里,边走边说:“你先坐会儿啊。”

  刘之只朝他挥了挥手,帮他打理剩下的事情。

  田遥跑到床边:“你醒了?”

  郁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的田遥有些头皮发麻,他才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讪笑一下:“那不是说着玩的嘛。”他又干笑一下,“我打水来,你洗漱一下。”

  郁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更加确定了那些传言。

  刘之说来帮他,其实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来给他送钱,所以在看到他去厨房,就跟他说了一声,自己回家了。

  田遥把蒸好的馒头和切好的咸菜端到床头:“吃早饭。”

  掺了玉米面的馒头有些粗,并不如纯面粉做出的馒头暄软,甚至有些难以下咽,但田遥还是吃得很香,很快就两个下肚。

  郁年把馒头掰成了小块,慢慢地吃着,田遥见状,有些心虚,去给他倒了碗水:“以后会给你做纯面粉的馒头的,暂时将就一下吧。”

  郁年并不在意,再难吃的东西他都已经吃过了。

  虽然他们的婚礼要简办,但在午后,还是来了很多村里的婶子和阿么来帮忙。

  一家出桌子,一家就出椅子,这家送点青菜,那家就拿点豆腐,总归还是凑出了几桌酒席。

  到黄昏时,田遥速素来清净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因为郁年的腿脚不便,所以他只需要等着拜堂,拜完堂就可以去休息。

  因为事情匆忙,他们也没有做新衣裳,之能在勉强干净整洁的衣裳上,别了两块红布,算是喜服。

  村长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红灯笼,算是他给两个人的新婚贺仪。

  见人都来齐了,村长松开烟袋,清了清嗓子:“那就开始吧。”

  郁年没有办法站立,所以是田大壮和刘之的相公陈旭,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他,让他勉强能够站立。

  一拜天地,此时天际一轮明月悬着。

  二拜高堂,堂前田遥双亲的牌位在摇曳的烛火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夫妻对拜,田遥看到了郁年的脸,还是瘦削,他面上没有一丝喜色,大概在心里感叹命运无常。

  三拜之后就是礼成,田遥没再让他们动手,自己把郁年抱进了房里。

  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来的邻居们都窃窃私语。

  “看起来遥哥儿才是汉子啊。”

  “那人家不是腿脚不便吗?”

  “遥哥儿可算是嫁出去了,田大哥也可以安息了。”

  在几桌席面的另一边,安了一张小桌子,桌边坐了两个凶神恶煞的人,听着他们的谈论。

  “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跟少爷交差了?”其中一个人看着出来跟一群汉子喝酒的田遥,“是完成任务了吧?”

  他们在这里打听了很久,终于听到了一个传闻,说槐岭村的一个哥儿,力大无穷,一人能打十个汉子,长得极丑,家中又穷,听说还有男人半夜进出他的屋子。

  少爷说要羞辱郁年,让他给这样的哥儿做赘婿,应该是符合少爷的要求的,人他们见到了,只是长相却与传闻很不一样,别的倒还是差不太多。

  “今晚再看看。”

  另一人有些纳闷,今晚能看什么?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张开嘴,面上的表情有些猥琐:“看他们洞房吗?”

  那人白了他一眼,等着这场宴席散场。

  送走所有邻居,田遥又帮着把桌椅板凳都送了回去,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房里。

  屋里也大致地装饰了一下,现在铺在床上的红床单,也是村里人送的。

  田遥的酒量还不错,那些酒也喝不醉他,他收拾完了院子,烧了热水,回到房间里,给郁年泡脚按脚。

  做完这些,田遥又自己洗漱了一番,坐到床上。

  他有些累,躺在床上哼哼,郁年抬起眼看他,却在下一刻,看到田遥如猎豹一般起身,将郁年整个人压在身下。

  郁年的手撑在他的胸口,气息有些不稳,语调也高了一点,低声呵斥他:“做什么?”

  田遥的声音不像他之前一般温软,反而像是刻意地加大了声音:“当然是洞房啊。”

  他说着就去扯语郁年的衣服,裂帛声响起,郁年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他。

  可在下一秒,他就听见田遥趴在自己胸口上,夹着嗓子发出了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郁年的耳根都红了,田遥却还不自知。

  他从郁年的身上下来,随后坐了起来,嘴里的声音却还是没有停下来。

  郁年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不去看他,好一会儿田遥才停下,叫得这么熟练,也不知道……,郁年没再去想,反正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两个人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其实田遥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好一会儿才说:“刚才外面有人,应该是你的仇家。”

  田遥不是个笨人,今天看到了来他家的陌生人,就知道那些人应该是郁年的仇家,自然也知道了那些人想把郁年塞给自己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自己的名声不太好,让他们觉得这样才是羞辱郁年的好办法。

  反正他行得正坐得直,流言蜚语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从来与他无关。

  “他们明日应该就能离开了。”田遥跳下床,找到放在一边的针线筐,把郁年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这是爹爹的衣裳,给他心疼坏了。

  只是他的针线活不好,补两针就扎一下手,房子里出了秋蝉声就是田遥嘶嘶吸气的声音。

  好不容易把一件衣服歪歪扭扭地补好,他才打了个呵欠,重新回到床上。

  他掰着有好几个针眼的手指,絮絮叨叨:“刘之借了我半吊钱,张婶子送了十个鸡蛋,李屠户送了三斤肉,还有送菜的,打酒的,还有这个床单,算起来的话,我总共欠他们……”

  田遥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个数字:“三两银子。”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朦胧:“等明天,我就出去赚钱了。”

  田遥拍了拍他的手,困劲上来,手就贴着郁年的手睡着了。

  今晚有月光,从窗边照进来,他看到田遥手的轮廓,并不是纤细修长,他的手短又小,上面还有很多常年的伤口,如今已经变成了深深浅浅的於痕。

  他仍是不带一丝感情地把田遥的手拂开,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田遥昨日喝得有些多,所以起床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些,但窗外也只透了一丝光进来。

  他醒来的时候,头跟郁年靠得很近,呼吸都缠在一起,田遥轻轻抬起头,凑近了看他,他的呼吸很平稳,眼睫很长,脸还是有些瘦。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起床,边穿便想着接下来的事情,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慢慢地就要冷起来了,过冬的储备还一点都没准备。

  也不知道郁年的腿,受不受得了这冬日寒凉。

  想着这事,就又心疼起自己赔出去的那些银两,要是还在自己的手里,这个冬天就能盘炕了,冬天烧得暖暖的,对郁年的腿的恢复也算是有益处。

  昨日的宴席十分简陋,所以他晚上收拾的时候也没剩多少东西,倒是窝头剩了不少,还有他悄悄藏起来的两个鸡蛋。田遥把鸡蛋打散,给郁年蒸了个鸡蛋羹。

  他捡了几个窝头包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又烧了热水,从坛子里拿出一颗咸菜头,切碎了。

  窝头和鸡蛋羹放在热水上温着,咸菜放在一旁,端进了房间里。

  郁年的睡姿很板正,一夜了好像都没动弹过,田遥又看了一会儿,穿好鞋子,踏着月色上了山。

  直到天光大亮,郁年才醒过来,醒来之时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看到床头的馒头,才想起,昨夜已经换了住处,这里是他的新家。

  窝头已经有些凉了,热水在秋日还是凉得快,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硬皮。

  他废了一点劲坐起身来,伸手够到了窝头,另有一点咸菜,应当是就着窝头吃的,令他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碗鸡蛋羹。

  郁年端着鸡蛋羹,还残存着一丝的温热,他蒸鸡蛋的时候应该放了点猪油,郁年顺着边舀了一口,吃起来油香滑嫩,这算是他这么久,吃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他的眼眶有些热,他喝了一口快要凉了的水,勉强把心里的酸涩压了下去。

  田遥的家在槐岭村的最深处,靠着槐岭的大山,这里很安静,只有些虫鸣鸟叫。

  郁年记起田遥说自己今天要上山,一个哥儿,天不亮的就上山打猎吗?

  山野危险,不知道他一个哥儿要怎么护着自己还要带回来猎物,郁年想起自己听说的那些关于田遥的传言,也知道,一个哥儿要自己活下去是很艰难,所以做出有些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都是为了活下去。

  这么想着,他觉得自己手中的这碗蛋羹,重俞千斤,最后这碗蛋羹,他也只吃了刚刚开始的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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