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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场噩梦

2015年的盛夏,余市的夜晚依旧热气蒸腾,无月只有些许星星遍布在夜幕之上。

应唯真下班到家后,刚打开家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酒味。

她按亮玄关的灯,看见应川倒在沙发上,茶几上和他一样倒着两个酒瓶,还有几样没有吃完的卤味,花生米从盘子里掉出来,桌面一片凌乱。

她皱眉,换上拖鞋后直接无视应川进了房间,刚进去,应唯真就发现了不对,她的房间里也有酒味。

还不等她摁亮顶灯,身后突然扑出一个人,一把从背后将她抱住,凑近来的嘴里喷着令人几欲作呕的酒气。

应唯真汗毛倒竖,家里竟然还有外人!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恐惧如同海浪,一阵高过一阵,冲刷着她的心脏,男人将她一把扑倒在床,一手捂住她的嘴,一不规矩地顺着衣服下摆想要往里摸。

应唯真能感觉到对方粗糙的掌心,覆在她的小腹,像一条蛇试图往上钻,使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挣脱掉!

尽管男人捂住了她的嘴,但她还是努力发出了动静,求救的声音从嗓子眼挤出,可客厅的应川却像是死了一般,她心头涌起了绝望,却还是不肯放弃自救。

男人很是急躁,一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按住她的背,另一只手去扯她的裤子。

应唯真在这一刻,抓住了机会,她反手冲着男人的脸狠狠一抓。

虽然力量悬殊,但她依然于绝境中爆发出力量,她狠狠地往男人眼睛处一抓。

男人被她抓得措手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手上的力量也不自觉松懈下来,应唯真抓住机会,一个翻身顶起就往客厅冲去,并大声呼救起来:“着火了,着火了!”

她声音虽然被吓得发抖沙哑,但老房子的隔音一向很差,她冲出大门的那一刻,她听见邻居家有动静,身后的男人许是知道错失机会,没有追出来。

应唯真张皇地往光亮处奔去,突然一阵风随着大力而过,她被快速行驶的摩托车撞倒在地。

“瞎啊,不看路,”摩托车车主没有停顿一下,骂骂咧咧的声音随风远去。

应唯真躺倒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恐惧的余韵还没有散去,身上的疼痛便席卷而来。

她的心脏还在怦怦跳个不停,有些想哭,刚这么想着,眼泪便已经大颗大颗涌了出来,顺着太阳穴混进泥尘里。

有脚步声传来,低沉地声音在一旁响起:“还好吗?”她冷漠地望着她,仿佛只是出于道义询问一句。

应唯真翻身站起,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是路口那家咖啡店的老板。

咖啡店刚开业的一个夜晚,应唯真在晚上回来时,遇见过一次他关店门,一位乞讨的老头拦住了他,老人家穿得破破烂烂,眼神浑浊不清,撑着一根木棍,手里捧着一个破碗。

老人颤颤巍巍地将碗伸到苏韫闻面前,但他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般,径自走过,连眼神也不曾在老人身上停留一下,倒是在路过她的时候,眼神落在了她身上几秒,只是那双眼睛半分暖气也无。

应唯真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冷漠。

不过那会,当后来老人站到了她面前时,她也如苏韫闻一般,没有给予老人财物,尽管她手中拎着刚从超市阿婆们中抢到的晚间打折食物。

她自己都没有去帮助他人,自然也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苏韫闻,只是那双如寒潭一般的眼睛,让她印象深刻。

这样一位冷气森森的男人,突然释放善意,她总是会不由自主产生戒备的。

“过去坐一下?”苏韫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咖啡店。

应唯真忍着痛意,跟在他的身后,没有进店,只在门口的长凳上坐下。

他进去拿了个药箱出来,递给她后,又转身回了店里,他自忙着自己的事,丝毫不管她,对她一身的狼狈,既不好奇也不关心。

但就是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应唯真心安。

应唯真借用了伤药,手臂的疼痛却不像是普通的疼痛,她坐在原处,纠结好久,才终于决定去医院看一下。

她将药箱收拾好,放在咖啡店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上,苏韫闻依然没有理会她,在她离开时,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连她的“谢谢”也直接忽视了去。

应唯真身上疼痛,疲惫不堪,她也不舍得打车,好在只需要步行十几分钟,便可走到距离最近的医院。

手臂骨折,大晚上一顿折腾下来,又花掉好几百,结账的时候应唯真的泪意又涌了出来,她红着眼睛把钱递给医护人员。

对方见她这副模样,担忧地问了一句:“姑娘你还好吧?”

应唯真冲她挤出一个笑容,结了账后,她也没有走,一个人坐在医院大厅的休息处,眼神呆滞地看向大门外的天空。

天幕已有些泛白,等到天完全大亮时,她才站起身,僵硬地转了转脖子。

她在附近买了个包子,趁着等公交的时候吃完早餐,直接去了打暑假工的餐馆。

餐馆刚开门,店长正在指挥着服务生打扫,见她吊着个手臂进来,皱眉指责道:“你怎么这副模样,这个样子还怎么上班?”

应唯真讨好地冲他笑了笑:“我单手也可以的,只是伤了左手而已。”

店长挥了挥手,不耐烦道:“都像你这样还怎么做生意,你今天起就不用上班了。”

应唯真含着眼泪看向店长,声音哽咽:“店长,我是特意出来赚学杂费的,既然这样你能不能今天就把工资结给我。”

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可怜,希望能得到店长更多的同情。

店长愣了一下,表情慢慢软化下来,叹了口气,走到收银台处,将这半月的工资数给她:“如果能留下你,我也不会开除你的,毕竟上头还有一个老板看着。”

应唯真接过钱,满脸感激地向他道谢,走出餐馆后,脸上的神色立时便落了下来,她冷漠地擦掉眼泪,将钱仔细地折起,放进口袋里。

回去时,应川已经起来了,正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刷牙,看见她进门,鄙夷地说道:“一晚上没回来,真是野了,我就说不能去读大学,像你这副模样,去了学校还不是浪费老子的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能搞成这样。”

应唯真把手里的帆布包一扔:“我哪副模样,我再怎么样,比你这样的酒鬼好,有你这样做家长的吗,带着人回来喝酒,喝多了就不管不顾,让一个陌生人进女儿的房间。”

应川立马暴怒:“你少在这里冲我甩脸,老子供你吃供你喝,把你养大,可比你那个妈要好得多,你有什么资格冲老子大吼大叫。”

“你自己不关好房间的门,还怪别人进去,人家进去能干嘛,你人又不在。”

应唯真怒视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他能干嘛,他能***我!昨晚我差点就被他**了。”

应川一愣,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满脸不耐烦地将她上下扫了一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跟你妈一个样,都是贱货,穿这么短的裤子,你自己检点一点,别人能看上你吗,而且你也说了,是差点。”

应唯真身上的牛仔短裤还是陈瑾在时买给她的,穿了四年,已经洗的发白。

四年前陈瑾终于不堪忍受应川家暴,和应川离了婚,她离开余市前最后带应唯真去买了这身衣服,告诉她,让她先稳住应川,等自己在外地安定下来后,就会回来带她走。

然而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陈瑾。

这四年里她已经长高了,裤子便都有些短了,但因为营养不良,依然是那么瘦弱,应唯真很少买衣服,在校时都是穿校服,其他衣服不是以前陈瑾买的,就是邻居阿姨给的几件自家女儿的旧衣服。

她的腿上还有昨晚被摩托车撞倒后留下的擦伤,血痂留在白皙的腿上显得格外狰狞。

应川冷哼一声:“这断了手,就不能打工了吧,这个点回来是被开除了?工资有没有给你结?”

应唯真警惕地看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是被开除了,但工资都是统一时间发的。”

应川怀疑地盯着她看:“你这段时间也不是只打了这一份工,不是还有一些临时工,那些难道也没有给你发工资吗?”

说着便往她房间去,拉开书桌抽屉便开始翻找,几个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发现连一个硬币的影子都没有时,他大步走回来,拽住应唯真的头发,然后反手甩了她两记耳光。

她被迫仰起头,脸颊火辣辣地痛,艰难地开口:“钱……在衣柜……”

闻言,应川一把推搡开她的脑袋,应唯真倒在地上,护着手臂,喘着粗气,恨得浑身发抖,身后衣柜传来翻动的声音,一边翻一边骂:“有钱就给老子乖乖拿出来,不要等我主动来找,老子养你这么些年不容易,你要知道感恩……”

“就这么点钱,糊弄鬼呢!还在哪里藏了钱,赶紧给老子交出来!”

应唯真气得泪意又开始控制不住,她觉得自己好没用,一时又悲哀地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她握紧了拳头,恨意在眼底翻涌:“没有了,就这些,平时你又不留生活费,我难道不要生活吗!”

应川翻出零散的几十块钱,本就对她不满,闻言又是一巴掌招呼到应唯真脸上,脸颊高高肿起。

“小贱种,我发现你是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老子养大你,是让你对老子大呼小叫的吗,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白眼狼,当初就该让你妈把你打掉,活着费钱的玩意。”

说罢,晦气地淬了一口唾沫,把钱往口袋里一塞,手抓了抓头发,便直接离开了家。

“我才不会去死,我更要好好活着,”应唯真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她自言自语道,然后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翻出刚结的工资,又在床垫下面摸出前几天结的另一份工钱,一边哭一边数钱,数了两遍心情便好了一些。

进卫生间擦了把脸,又笨拙地单手把脏衣服换下,才出门去。

先把钱存到了卡里,又往街上逛去,她想重新找一份工作,但招短期工的,见她这副模样,都不愿意收。

她联系了之前发传单的负责人,去老地方发了四个小时传单才回,没有晚班,她难得踩着夕阳回来,在巷子口遇见邻居,邻居关切地惊呼出声:“哎呀呀,真真啊,咋搞成这副模样。”

应唯真礼貌地笑了笑:“昨天晚上下班回来被摩托车撞了一下。”

邻居眼神里闪烁着怀疑:“那摩托车赔没赔钱?”

应唯真摇了摇头,勉强维持着笑意,解释道:“昨晚是我的错,没有看路。”

邻居见她这副模样,怀疑的神色更重了,脸上也不自觉流露出对应川的厌恶。

应唯真知道她这是怀疑自己这手是被应川打成这样的,不过她有什么义务给应川那种人维持好名声呢。

“这么早回来是刚下班啊?”邻居转移了话题。

“手伤了,没有工作了,所以早早回来了。”

邻居闻言,便好心拉住她:“那去阿姨家吃饭,你手这副模样,晚上还咋做饭,去阿姨家吃。”

应唯真垂下眼眸,虽然她很想去蹭饭,但她知道这不是长久的办法,到时候要花更多钱去还人情。所以刚才她已经买了一些腌菜,她是舍不得去外面吃的,只能买一些成品菜将就。

第二***早早出门,准备换个地方再看看有什么工作。

刚走到巷子口,便看见咖啡店门口的告示牌上贴了一张招聘广告,招收银员。

应唯真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几眼,咖啡店的生意实在萧条,没想到竟然还招员工。

她看着自己吊着的手臂,想到昨晚苏韫闻冷漠的眼神,有些迟疑。

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了,苏韫闻正在整理店里的书架,听见门响回头看了一眼。

应唯真站在门口,局促地摸着左手臂上的石膏:“店里是招收银吗?”

她学聪明了,不再像昨天那样老实告诉对方自己是短期工,她想着做一个多月再跟对方说要离职,对方也不可能不让吧。

苏韫闻扫了她一眼,将手里的书插回书架:“会用收银机吗?”

应唯真点头,她以前打工学过。

苏韫闻颔首:“工资三千五一个月,叫什么名字?”

应唯真愣住,这场面试快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就被留下了?

她迟疑地追问:“是招我吗?”

老板点头,而后便不再理她。

应唯真最后在咖啡店里工作了一个半月,因为她平日还会帮店里打扫卫生,结工资时,苏韫闻每次都会多结半个月工资。

应唯真缺钱没有推辞过,也正是因为这份工作,让应唯真交上了第一年的学费。

那时,她差点都要准备去贷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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