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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向我大呼小叫什么?”苏氏怒声。

  陆柯顿时气势一萎:“儿子没有大呼小叫……”

  “还未及冠最是该读书上进的时候,居然为了情情爱爱的事情整日魂不守舍!真是不像个样子!”

  陆柯咬了咬牙,反驳:“不是母亲说的这样,这和情情爱爱没有关系!母亲纵使不愿意儿子这么早成家,也不该用这样……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去毁云栀妹妹的名声!我都查到了,是母亲让下人传话,骗云栀妹妹和四弟去倩云阁的!”

  苏氏用力猛地一拍桌子,道:“我怎么毁她名声了?又没下药把两个人弄到床上去!”

  陆柯脸色骇得煞白,震惊道:“母亲居然真的想过!”

  几乎是瞬间,陆柯的眼睛就湿了,似是马上就要哭出来。“退一万步,母亲不仅不准我娶云栀妹妹,还要把她和四弟撮合到一起。母亲就没有想过倘若他们真的成亲了,儿子要怎么面对?您这是诛我的心啊!”

  苏氏越来越头疼。

  “你这都是什么老黄历了?还在纠结昨天倩云阁的事情!也别想着你那云栀妹妹了,她马上要成为你二嫂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向你二哥瞒住你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陆柯一下子蔫了。他耷拉着头,力气耗尽般颓然坐在椅子上,不再吭声。

  苏氏是真的心烦。她千算万算,被今晨这一道赐婚圣旨当头一棒。

  怎么都看不顺眼的黄毛丫头,居然马上要当起府上的未来女主人了!

  苏氏心堵得难受极了。许久不闻陆柯吭声,她瞥过去,见儿子歪歪坐在椅子里,吧嗒吧嗒掉眼泪。

  苏氏气得快喘不上气。她这个儿子怎么这么没出息啊!为个女人哭哭啼啼!像他爹什么不好,偏这地方像他爹!

  院子里的丫鬟听见母子的挣扎,犹豫着一会儿才敢叩门:“夫人,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这就去。”

  陆柯小声嘀咕:“我把小厮的口供告诉祖母了……”

  她这是养了个什么儿子啊?是亲生的吗?苏氏真想提起一脚踹过去。

  看着母亲气冲冲地走了,陆柯想了想,担心母亲挨罚,拿了门口的伞,匆匆迈进雨中,往鹤青堂去。

  他跑得快,追上了母亲,和母亲一起进了鹤青堂。

  陆老爷竟然也在。

  苏氏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将伞递给婢女,再把染了寒气的披风褪下。她笑盈盈地朝老太太走过去:“母亲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老太太看向儿媳。不由想起前一个儿媳来。前后两个儿媳当真是差别太大,这种巨大落差感,让老太太适应了十几年也没能彻底适应。

  “云栀小时候病弱,家里去西河任职,她那身子骨受不了长途跋涉,不能跟去,便养在了我身边。这一养啊,就是这么多年。这孩子平日里规规矩矩的,挑不出半分毛病来。我养大的孩子轮不到别人管教。你还不如严加管教自己的儿子!”

  苏氏想反驳,可是瞥见坐在一旁的陆老爷,愣是把满肚子反驳的话咽了下去,只柔柔弱弱地应一句:“儿媳知道了。”

  “老爷!老爷!”王管事淋着雨穿过院子,到了门口只敲了下门,还没等主子们应声,就直接推开了门。

  苏氏正低着头挨训,哪里愿意被下人看见?她竖眉指责:“咋呼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王管事脸上灿烂的笑容稍微收了收,顾不上夫人指责,急急禀告:“来了信儿,二爷今天要回来!”

  一直心不在焉坐在一边的陆老爷一下子站起身,惊喜道:“颂焉要回来了?人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到家?”

  ·

  不多时,陆家所有人都知道了陆玹今日要归家。顾不得下雨,所有人都来了鹤青堂,恭候陆玹回家。

  陆善静、陆善和、陆善柔三姐妹前后脚过来。

  陆善静是苏氏所生,陆善柔和陆源皆为陈姨娘所出。而陆善和的生母柳姨娘已经去世了。

  都是十几岁娇妍的年纪,平日里很喜欢打扮,尤其是陆善柔。只不过听说二哥要回来了,过来时一个比一个穿得端庄素气。

  “我已经四年没见到二哥了!”陆善静笑着说。

  “是呀。二哥这么一走就是四年。之前还受了重伤,现在养好伤,终于要回家啦!”

  陆善和在一旁附和:“二哥马上就要成亲,是双喜临门呢!”

  其他人立刻目光复杂地看向她。

  陆善和愣住。她说错话了吗?

  陆源立刻岔开话题:“我珍藏了许久的酒就等二哥回来。”

  你一言我一语,屋内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老太太眉开眼笑亲自点了几道陆玹喜欢的膳食让厨房准备,又让下人们再打扫一遍陆玹的住处。

  李嬷嬷心事重重地走进屋内,看一眼老太太高兴的神情,欲言又止。

  老太太瞥见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笑着说:“你一会儿派人去一趟纪家的庄子,让云栀快些回来。哦对了,下雨呢,也别太急。小心路滑!”

  “老太太!”李嬷嬷再也忍不住,哽咽道:“表姑娘没了!”

  喜气洋洋的屋内立刻一静,疑惑望向李嬷嬷。

  李嬷嬷立刻解释,刚刚来了人送信,表姑娘的马车被滑坡滚石砸到山下去了。

  老太太脸上的笑僵住,身子晃了晃站不稳。李嬷嬷和近处的陆善和赶忙扶住她。

  陆柯和陆源几乎是同时站起身。

  老太太强自镇定,颤声吩咐立刻派家丁过去。

  陆善柔小声嘀咕:“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命薄接不住太大的福气……”

  这话传进老太太的耳朵,老太太瞬间变了脸色,厉声:“你在说什么?你都听谁议论了什么?”

  陆善柔吓得一哆嗦,小声说:“听、听几个下人议论的……”

  老太太气得发抖:“是谁在咒我的云栀!来人,去把碎嘴的人查出来,一个不落地发卖了!不,不行……我这就出城去亲自看着……”

  她要亲自把云栀接回来。

  一屋子的晚辈围上去劝阻。

  “祖母,外面下着雨呢。您应当身体为重啊!”

  “您过去也于事无补,帮不上什么忙……”

  “祖母不等二哥回家了吗?”

  老太太耳边一片嘈杂,可她什么都听不见了,恍惚间只听见纪云栀在她耳畔一声又声甜甜唤她姨奶奶。

  “都别吵了!备车!”老太太执意出城,谁也劝不住。她推开李嬷嬷和陆善和的手,大步往外走,连伞都没拿。

  李嬷嬷赶忙小跑着跟在后面,为老太太举着伞。

  屋里的人劝不住老太太,只好跟出去,要把老太太送上马车。

  雨越来越大,纵使举着伞,也难免湿了衣裙。

  陆善柔嘀咕:“死都死了,尸体早一天晚一天搬回来有什么区别?我看那些人议论得没有错,就是福薄接不住这么大的恩赐才被砸死了!”

  陆善和不爱听这话,快步往前走去,和她拉开距离。

  车夫驾着马车到府门前,摆好登车的踩脚凳。老太太刚要登车,忽听马车声,她循声望去,就见一辆马车将到近处。

  陆善静眼尖认出赶车的长河,提声:“是二哥回来了!”

  老太太这才将踏在踩脚凳上的脚收回,没立刻走。

  陆玹的马车停下,长河跳下马车撑起伞候在车边,直到陆玹下了车,为他举伞。

  陆玹下了车,目光扫过一众,诧异问:“怎么都在外面淋雨?”

  他未等人答他的话,已经侧转过身去。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只纤纤素手探出车门。

  陆家主主仆仆一众震惊:二爷居然带了个女人回来?!

  当纪云栀走出马车,府前一片诡异的寂静,唯有雨声哗哗。

  “云栀!”老太太奔过去,双手死死握住纪云栀的双臂,上下打量检查着可有缺胳膊少腿儿伤了哪!

  瞧见老太太这样,纪云栀的眼眶瞬间泛红。她伸出双手在老太太头顶给她挡雨,哽咽解释:“我不在马车上,又恰好遇见二爷。”

  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逃走,要不然姨奶奶要伤心好几天!

  “好了好了,都别站在雨里了。都进屋里。”陆老爷乐呵呵地发话。他望着陆玹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

  众人都去鹤青堂庆祝陆玹的归家,唯纪云栀匆匆回到了住处。

  她换掉身上的湿潮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婢女们知她今日必是累了,都退了下去,没在屋里吵她。

  白日里神经紧绷,逼着自己冷静,屋子里只她一个了,纪云栀开始后怕。

  孙叔血肉模糊的脸总是浮现在她眼前,她又忍不住幻想被砸死的人是自己。

  她摇摇头,抱着枕头躺下,可是闭上眼睛孙叔的脸却变得更清晰,窗外呼啸的风阴森如鬼吟。

  纪云栀瑟缩坐起身。她不要一个人呆着。她起身下床跑出屋外,穿过花园和游廊,直奔老太太的住处。

  老太太的屋子半开着门,纪云栀瞧见老太太衣角的那一刻,心里一下子涌出许多委屈。

  “姨奶奶!”她提裙迈进屋内,朝老太太奔过去,扑进她怀里。

  老太太愣了一下才回抱她,“怎么了?”

  “我今晚能不能睡在这儿?我想和姨奶奶一起睡。”纪云栀低泣,“我害怕……”

  老太太心疼地抚着她披散的长发,却没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望向一旁。

  纪云栀后知后觉姨奶奶的异常,她半张脸藏在老太太的怀里,一双湿漉的眼睛越过老太太的肩,环顾。

  然后,她看见了陆玹。

  陆玹移开视线,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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