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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婵知道自己在发热,但不想说话,也不想喊人,寒意一层层地沁上来,她将脸埋进被子里,整个人裹得紧紧的,身体仍旧不听使唤的在颤抖,冷汗逐渐浸透了衣衫。轢攵仦說蛧


又湿又冷,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六年前被关在死牢里的时候。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腥臭,漫长的永远没有尽头的审问。


那段日子,她一度以为自己会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那里,然后如同一只老鼠,慢慢腐烂。


可后来,殷霁登基了,一道圣旨发下,谢家流放滇南,她被宣召入宫为婢。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她明知道殷霁恨她,明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起来,可仍旧是高兴的,高兴得没了理智,高兴得忘乎所以……现在想起来,那可能是她巨变后的人生里,最幸福的时候了。


如果当时,她没有那么贪心,没有回京城该多好,她就可以保留着那份喜悦,用一辈子去怀念。


嗓子干痛,她被迫清醒过来,正要去摸索茶盏,却先摸到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她怔怔地拿起来,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个泥人。


小泥人梳着元宝髻,一身大红宫装,有点骄傲地抬着下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从这小东西身上看见了一点自己的影子,她不自觉伸手摩挲了两下,有些好奇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是秀秀落下的吗?


她抬眼去寻找秀秀来过的痕迹,却一眼瞧见茶壶嘴里也插着一个泥人,一身月白学子服,头戴学子冠,明明是书生气十足的装扮,却不合时宜地在挤眉弄眼,是熟悉的谢济的样子。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这些泥人就是按照他们的样子捏的。


她起身将“谢济”也取了出来,目光略过四周,随即猛地一怔,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半扇,两个小小的泥人只露出上半身,看起来像是在对饮。


那是一男一女,妇人容貌美艳,装扮雍容,眉宇间却带着严厉;男人脸上虽然带着风霜和上位者的矜贵,神情却一派温和。


那是她的母亲和父亲。


这两个泥人捏得尤其传神,仿佛要活过来一样,看得她有些恍惚,仿佛很久很久之前她曾在哪里看见过这种场景。


她不自觉走了过去,将两个泥人拿在手里细致地摩挲起来。


“喜欢吗?”


温润的声音响起,谢婵循声看去,就见祁砚站在窗外看着她。


“……祁大人?这些是你拿过来的?”


祁砚应了一声,随手将一个木盒子拿了过来:“可以放在这里面收起来,想看随时可以看。”


秀秀从旁边钻出来:“我就知道放在床头姑姑一醒来就能看见,姑姑,你喜欢吗?”


谢婵隔着窗户揉了揉秀秀的头,目光再次落在泥人上,她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可这个礼物实在是太戳人心了,让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开口拒绝。


“谢谢。”


半晌,她还是接受了。


祁砚笑起来,他平日里大都是礼貌的浅笑,偶尔笑得这么愉悦,竟颇有些勾人。


秀秀只看了一眼,小脸就涨得通红,捂着脸再没能开口。


谢婵打开盒子,想将泥人好好地收起来,却发现里头还有一个,那泥人和谢济差不多的打扮,只是眉眼温润,颇有谢父之风。


那是祁砚的泥人。


她有些意外,看着那泥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祁砚歪了下头:“买得多,老板就多送了一个,我没有地方放,可以请你保管吗?”


刚收了对方那么用心的东西,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也不好拒绝,谢婵只好应了一声。


“谢兄出京前我曾去送行。”


祁砚忽然提起了往事,听得谢婵一愣,当时她已经进宫了,并不知道宫外的情形。


当时谢家势败如山倒,朝野内外避之唯恐不及,她就算想打听都找不到门路,便也只能如同聋子瞎子一样,对当时的事情一无所知。


此时听祁砚提起,知道他们离开时并没有那么冷清,心里多了一点安慰和感激:“多谢你……”


“不必客气,谢家于我有恩,不过是回报一二……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临走前和我说了什么?”


谢婵想,却又不大敢听。


“他们说,谢家的女儿是铁打铜铸,不会被任何事情压倒,他们相信,一定会有再见到你的一天。”


谢婵怔住,一定会再相见吗?


她垂下眼睛,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一下又一下。


祁砚正色道:“谢姑娘,你还想去滇南吗?”


当然想。


谢婵张了张嘴,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反应过来,祁砚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就是为了这句话。


她哑然失笑:“我让太医看诊就是了……其实也是真的不要紧,最多不过是发热,捂一身汗就好了。”


祁砚没反驳,只看了眼秀秀:“劳烦姑娘去请一趟蔡公公。”


秀秀这才从羞涩里回神,转身去找人了。


蔡添喜此时正带着太医站在廊下闲聊,太医今天的殷勤也不只是因为谢婵得了殷霁的恩典,像是复宠的征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院正忽然被调走了。


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能不能回来也没人知道。


才对谢婵无礼,不过一天就是这样的下场,这属实把太医吓了一跳。


他忍不住和蔡添喜打听,这一说话就惊动了内殿的殷霁,他推门出来,眉头拧着:“让你们去偏殿,在这里干什么?”


蔡添喜不敢欺君,只能小声说了实情。


殷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紧绷了起来:“她什么意思?闹脾气?”


这两人之间的事不好说,当着外人的面蔡添喜也不知道该怎么替谢婵解释,恰逢秀秀找了过来,他连忙顺势将太医撵走了,这才去劝殷霁:“皇上,谢姑娘哪能跟您闹脾气?这就是病了,没精神。”


殷霁一哂,谢婵没闹过脾气?


那萧宝宝三番四次受罚,难道不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自己还能冤枉她不成?


蔡添喜叹了口气:“要奴才说,谢姑娘肯闹是好事,这要是真不闹了……”


殷霁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行了,你也去吧。”


蔡添喜只好闭嘴退了下去,殷霁的神情并没有因此缓和下来,病了还不肯看太医,朕看你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他转身回了正殿,可不过片刻,又黑着脸再次推门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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