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事?
轻描淡写的语气,夹杂着几分不耐烦,一副打发的神态,像是……完全不想面对他一般。
封澈脸色一沉,无人知晓他听见这番话时,心中是何感受。
从那个老板将银钱交给他开始,他心中便已烦躁之际,那些世子还要去旁的地方小酌几杯,他推脱了,只身回了王府。
他分明瞧见她从集市折返回来,本以为她早已回府,路上刻意放慢了脚程,耽搁了些许时间,只怕显得太过刻意。
可是……她没有回来。
手中的银钱,却是怎么摸着都极为烫手,索性便到了此处等着。
方才,听那奴婢说,她险些被马车撞了,心里更是莫名的紧张,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对她并未动心,那紧张来的更是毫无道理。
可她却连这种事都不愿说,存心要同他划清界限一般。
如今,她竟还这般平静问他“可有事?”
勉强压下心里头涌上来的怒火,他微微抬眸,问她:“去了何处?”
叶时雨本就因着封澈的静默,此刻正啜饮着热水,听见他开口,登时朝四周望了一眼。
“你看什么?”封澈皱眉。
“王爷,此处只有你我,没有第三人,王爷不必用这种关切的语气追问我的下落。”叶时雨说的直白。
封澈脸色更阴沉了,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出府了?”
这才是他!叶时雨心里升起这般念头,方才那浅淡中夹杂着关切语气的人,可不是封澈。
“王爷不都看见了?”叶时雨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说完却又生怕他误会一般,“王爷放心,今日在集市遇见您,纯粹只是巧合罢了,并非我跟踪你。”
虽说在他心中,自己总是阴魂不散,可有些话,还是解释清楚些比较好。
只是……她解释的清楚了,封澈的脸色却似乎更加难看了。
迫不及待的解释,像是……怕他会误解似的。
“王妃放心。”封澈拿起茶杯啜饮一口,压下心里升起来的怒火,从袖口掏出银两扔在桌上,“王妃让人送来银两一事,已经证明了。”
若是真的跟踪他,便不会迫不及待的划清界限,不会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模样,更不会……见到他脸上的笑意便停住。
他对王小将军的那句“笑起来倒是好看”,始终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从何时起,她看着他,竟再也没有笑意了?以至于……他连她的笑都许久没看见了。
尤其……方才进门时,上一刻她与芍药还那般笑意盈盈,见到他的瞬间笑意顿收,唯有应对对手的谨小慎微。
叶时雨望着被扔在自己跟前的银子,不解的望着他;“王爷前来,是来给我这些银子的?”
封澈一滞。
“那还是不必了吧。”叶时雨缓缓将银子推向他,“你我二人之间,还是分清楚些比较好。”
分清楚些。
四个字,格外刺耳。
封澈眯了眯眼睛,他真是见了鬼才会让买了路人的栗子给她,见鬼了才会回府听她冷眼相向,更是见鬼了……此刻心中这般不悦!
“也是,叶家首富,哪里差这点儿钱。”他紧盯着她,刻意开口。
叶时雨的眼神果真动了动。
曾经,在二人的这场姻亲中,她不喜欢提到首富这二字。
她知道封澈是因着父亲才会娶她,可是她总想着,是不是只要不提这背后的利害关系,只要忽视,他娶她,总有几分是因为感情呢?
可如今,却不再不喜了。
“王爷说的是,”叶时雨微微颔首,浅笑一声,“叶家的确不差这些银钱。”
一番话,再次说的封澈脸色精彩纷呈,他死死盯着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王爷特地来此处找我,便是为了这些小事?”见他久不言语,人又不离开,叶时雨终没忍住,再次询问着。
封澈抬眸,迎上女子清浅的眼神,心中一顿,登时清醒过来。
他在作甚?
兴师问罪?拈酸吃醋?怎么可能!
若是这般,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本有些异样的神色瞬间冷凝下来,便是眉眼都添了几分冷清,方才还有丝情绪的眸,此刻瞬间滴水不漏。
叶时雨打量着他,这便是封澈,他总能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可以心中大怒,勉强却与人谈笑风生,也会受了重伤,却始终面色平静。
她永远猜不透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啪——”封澈将一个书信扔在她跟前。
“这是何物?”叶时雨微微蹙眉,看了封澈一眼,后者全然没有解释的迹象。
收回目光,她将书信拿在手中徐徐打开。
上面只有寥寥数句罢了。
宫里出来的书信,那后宫,她只认识一人。
曲烟。
简而言之便是,后宫冷冷清清,尤其女子稀少,加之皇帝儿女多在外,难免凄清,封澈刚娶新妇,便是皇家人,曲妃邀她入宫小聚片刻,也可说些体己话。
书信情真意切,不知情者,都当曲妃有多疼爱叶时雨这个小辈呢。
叶时雨轻哼一声,抬头望向封澈:“书信何时来的?”
“你回来前不久。”封澈没说的是,也正是因着这封书信,他才有理由出现在这內寝处,“书信中写了什么?”他问。
“王爷没看?”叶时雨反问。
封澈蹙眉。
叶时雨倒是想起来,封澈其人,虽说争权夺势,却是极有原则,若非事关大事,这般儿女私情的他人信笺,他鲜少过问。
“你应该会喜欢。”叶时雨笑了笑。
封澈眉心却蹙的更紧了,他不喜欢她此刻那种夹杂着几丝幽深和讽意的笑:“和曲烟有关?”
叶时雨笑的更是开心了:“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王爷便猜出来了。”
果然,能让他心甘情愿承认“喜欢”的,唯有曲烟了吧。
封澈脸色一沉:“书信是宫里来了,若是皇上,他会亲下密诏或圣旨,这书信便只有后宫之人方可用了。而后宫……”叶时雨只认识一人。
后面的话,却消失在唇边。
封澈望着叶时雨,她正望着他,却又像隔着他望向旁人。
好久,她蓦然呢喃:“这些话,你曾说过呢……”
前世,曲烟初次唤她入宫,她还不知她是封澈的心上人,便将书信一事说给封澈听,封澈没听她说完,便猜出了是曲烟,叶时雨问他缘由,他便说了这番话。
那时只当他聪明,心思敏捷,如今才想到,也与“那是曲烟”有关吧。
身前,封澈蹙眉。
他记得很清楚,这些话,他从未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