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瑜看着她一头雾水的傻样,气不打一处来,厉声斥责:“本宫警告你多少遍,让你不要和文馨来往。”
“淑妃文馨文谕母子三人,一直对咱们凤仪宫虎视眈眈,一直想取代母后和你太子哥哥的位置。”
“偏偏你不长脑子,不信你母后的话,被文馨的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
“本宫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文馨哄你和叶轻舟作对。”
“因为你和叶轻舟水火不容,便会得罪叶家。”
“叶家是谁啊,手握百万大军,掌握大燕命脉。”
“本来嫁给你小舅舅,等于咱们凤仪宫都靠上了叶家这座大山,你太子哥哥的地位将会变得坚不可摧。”
“但你一旦得罪叶轻舟,和她反目成仇,这座大山我们便可能靠不上了。”
“文谕便有机会和你太子哥哥争上一争。”
“你这个蠢货以为,若是文谕将来继承大统,我们母子三人还有命活?”
“咱们所有人,包括你外祖家,所有和咱们交好的人,死无全尸!”
“你这个蠢货若是不信,尽管听文馨的撺掇。”
“今日是被你父皇送入福禄寺,你看将来,是不是被文谕五马分尸!”
文敬双腿发软,瘫在地上:“母后,孩儿不知道.......”
不知道叶轻舟这么重要。
文馨说她被父皇囚禁十多年,没人教导,野丫头一个,粗俗不堪,配不上她小舅舅。
小舅舅那么风光霁月的人儿,怎么能娶一个野丫头呢,她为小舅舅抱不平。
文馨还说,她只管拿出嫡公主之尊给她下马威就是了,教训她,便是教导她。
一直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小舅舅便会好过。
她没想那么多。
宋婉瑜缓了一口气:“之前不知道,现在可明白了?”
文敬深吸了一下鼻子,点头如捣蒜:“孩儿明白了。”
“孩儿以后再也不和文馨一块玩了,孩儿都听母后的。”
宋婉瑜从软榻上起身,朝文敬走去,将宽大的袖口往胳膊上提了提:“你得去明德殿向你父皇请罪谢恩。”
文敬眸光闪烁,忐忑不安。
宋婉瑜发了这么大的火,她现在是真怕了。
宋婉瑜走到文敬面前,凝视着她的脸颊:“不用怕,你父皇已经惩罚了你,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了。”
文敬听后,慌乱的心镇定了不少。
但她刚松口气,宋婉瑜抡起手臂,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她脸侧上。
文敬半边脸又疼又麻,好像都没知觉了。
她抬手,手指缓缓落在自己脸颊上,刚碰了一下,便立刻移开,疼的不敢再碰一下。
文敬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婉瑜。
宋婉瑜也心疼,但有什么办法。
“母后是为你好,你被母后处罚的越重,越是凄惨,便能激起你父皇的慈爱之心,如此,你才不会失去他的欢心。”
“你到明德殿后,不要狡辩叶轻舟怎么怎么无礼你,她是不是打了王玉瑶的马,你只管跪在地上认错。”
“不许哭出声来,也不许狡辩。”
“你父皇最讨厌呱躁,也不喜欢人狡辩,你不吭声,他便不会反感你。”
文敬眼中噙泪,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宋婉瑜抬手卸了她头顶上的凤钗,道:“去吧。”
文敬委屈的看了她一眼,抹着眼泪走了。
文敬到明德殿,蒋福进去通报后,她便被召进了殿里。
入殿后,文敬便跪在了燕帝的书桌前,先行礼后,便直言自己做错了事儿,是来请罪的。
燕帝放下手中的狼毫,抬起头,刚想教训她。
一看文敬半边脸又红又紫,眼眶噙泪,惨不忍睹的模样,冷硬的心软了下来。
“你母后教育你了?”
文敬不敢哭出声,抖着嗓音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母后教育的是,孩儿知错了,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孩儿会向永乐郡主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燕帝叹了一声:“好好在福禄寺抄经念佛,去去身上的浮躁和戾气。”
“表现的好,乞巧节朕准许你回来。”
文敬听后喜不自胜,强忍着欢喜叩头:“孩儿多谢父皇。”
燕帝:“今日天晚了,明日再去福禄寺。”
“回去吧,传太医看看脸。”
“是。”文敬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抬起眼皮偷瞄了眼燕帝:“孩儿告退。”
燕帝点头,文敬退后几步,才转身慢慢的走了。
她一出明德殿的门,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母后太神了,父皇真的没生她的气。
文敬摸摸痛麻的脸颊,赶紧往自己宫殿跑了。
*
馆舍。
叶轻舟暂住的房间,堆满了大大小小贴着喜字的红檀木箱子。
朝露向叶轻舟指认哪些是皇上赏赐的陪嫁,哪些是承国公府送的聘礼。
还说另一个房间也摆满了珍宝首饰,布料华服,这些全是她的陪嫁。
皇上和承国公府多看重她,待她多好多好,宋晏人多好多好,她将多幸福云云的话。
叶轻舟对她说的话,一点都不感兴趣。
只对那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和华贵的珠宝有感。
有了这些,将来舅舅们出来,他们就可以吃好喝好玩好了。
一想到以后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叶轻舟龇着编贝,乐的合不拢嘴。
朝露见她开心,以为她被自己说动,跟着松了口气。
沐浴后,叶轻舟被朝露从浴桶中扶了出来。
一身欺霜赛雪的雪肌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像是晨间沾着露珠的娇花,是一种水灵灵的美。
朝露的目光又落在叶轻舟清淡素雅,却有着惊人艳丽的容颜上,忍不住赞美道:“郡主长得真美。”
“奴婢在宫里伺候了好几年了,见过不少宫妃,论姿色,还是郡主长得好。”
朝露的心里不禁期待起来,他们的宋大人,是否能像他说的那样,只把人当菩萨一样供着。
毕竟,永乐郡主这副娇躯,这张脸蛋儿,她同为女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更何况他一个男人呢!
叶轻舟只当她是恭维,淡定的对她道了声谢。
馆舍没有胭脂水粉,绞干头发的叶轻舟穿了一身华丽的淡蓝色绣荷叶的罗裙,梳了常梳的流苏髻,簪上华贵的金饰,算是打扮完了。
她容貌出众,即使没用胭脂水粉,人也娇艳夺目,压得住身上的装扮。
收拾好后,叶轻舟被朝露扶上了华丽的马车。
一路上,朝露都在给叶轻舟讲规矩。
因为昌平公主的原因,叶轻舟听得格外的认真。
下马车,入了皇宫,进凤仪宫,走到宋婉瑜面前,她已经可以有模有样的行礼了。
宋婉瑜在她行完礼后,将叶轻舟亲自扶了起来,紧攥着她手,笑的一团和蔼可亲:“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就随宴之唤本宫声长姐,千万别见外。”
叶轻舟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睫:“臣女不是和皇后娘娘见外,这是该有的礼节,臣女不能失了礼数,还请娘娘别和臣女客气。”
果然是名门之后!
虽然无人教导,礼仪做起来不那么行云流水。
但骨子里的贵族气质还是存在的,举手投足大气,不粗鄙难看,没有上不得台面的那股小家子气。
不埋没宋晏。
宋婉瑜嘴角勾着,轻拍了下叶轻舟的手:“你愿意怎么叫怎么叫,本宫不要求你,随你来。”
“谢娘娘。”叶轻舟莞尔一笑。
宋婉瑜眼波在叶轻舟鹅蛋脸儿上流转。
尽管她早就想到叶轻舟容貌必定不差,但当真人儿站在她面前时,见惯了各式各样美人儿的她,还是被惊艳了一把。
柳叶儿眉,杏核眼,琼鼻朱唇,杨柳细腰,亭亭玉立。
比起她如描似画的五官和身段,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叶轻舟眼角眉梢的那股灵气。
是鲜活,是生动,是有生命力的。
她就像是春天从泥土里拱出头tຊ的一株嫩芽,蓬勃朝气,蓄满力量。
宋婉瑜惊诧叶轻舟身上居然有这种灵气。
她被圈禁在项城那方巴掌大的小院,身边总共就那两三个人,缺衣少食,无人教养,比他们这种虽然长在深宅,好歹精养的世家贵族还不如。
连他们这种被关的久的金丝雀,都满身倦怠,麻木不仁,她却还是这般灵动鲜活,真是匪夷所思。
宋婉瑜一脸兴致的看着叶轻舟:“轻舟都有哪些爱好?平常都做些什么?”
叶轻舟脑海中立刻蹦出爬墙爬树,看蚂蚁打架,捕蝴蝶逮蜻蜓,玩弹弓,和泥玩等等这些平常做的,也是爱玩的事情。
当然,她还没傻到将最真实的自己,展露在他们这些外人前。
叶轻舟柔声回道:“看书写字作画。”
宋婉瑜惊讶:“哦?轻舟还读过书,学过字,还会画画?”
据她所知,那所宅院只有两个孩童,几个婢仆,燕帝并未派人去教导她。
就算当年叶钧置办了些书籍在那里,但孩子最是贪玩,没人约束,有几个会主动看书的。
宋婉瑜连忙吩咐人伺候笔墨纸砚,她倒想看看,这个叶轻舟是随口这样一说,还是真有点东西。
宋婉瑜拉着叶轻舟在书桌前停下:“轻舟随意写点什么,让本宫瞧瞧你习得什么字体。”
叶轻舟也不扭捏,扶着衣袖,拿起毛笔,沾了墨汁,在白纸上动起笔。
宋婉瑜看着她一手规规矩矩,气宇轩昂的楷书,写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句,震惊不已。
这个孩子,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竟然一点都不输他们精心培养的贵族子女。
她和宋晏的这门亲事,到底是宋家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