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说金子岩可怜。

小小年纪就瘫了傻了。

村里人也说奶奶可怜。

一把年纪还要遭老罪。

村里人更说妈妈可怜。

守着两个瘫子哪里也不能去。

当然，在村里人眼里，最可怜的还是我。

妈妈看着痴呆的金子岩整日以泪洗面，隔三差五要和已经说不出话的奶奶吵架。

爸爸一个人的工资难以维持奶奶弟弟的医药费。

所以妈妈一边照看奶奶和弟弟，另一边还需要干些手工活儿，维持生计。

家里的事情，几乎全部落在了我的身上。

不过九岁的我。

每天五点起来去打猪草，六点钟，猪圈里的猪吃好了，奶奶弟弟和妈妈的早饭也上了桌。

吃完早饭收拾完，我才能去上学。

中午休息，我从村小学一路狂奔回家做午饭。

午饭吃好收拾好，我再去学校上下午的课。

下午放学，我又得一路狂奔回家做晚饭。

晚饭吃好收拾好，我再给奶奶洗漱，给弟弟洗漱，偶尔还得冲刷猪圈和鸡窝。

我忙碌的身影落在村里人眼中，就只剩下了“可怜”。

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因为这些事，从前也都是我在做。

甚至于，从前我还需要背着金子岩打猪草，背着金子岩洗衣做饭。

忍受奶奶无理由的责怪和辱骂。

接纳父母对弟弟的绝对偏爱。

过去和现在对比下来。

如今掌控这鸡窝的我，偶尔还能偷藏几个鸡蛋给自己吃。

我的日子，分明是越过越好了。

家人可怜，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年，我小学毕业。

妈妈终于消磨掉了对金子岩的最后一点母爱。

丝毫不想继续待在村里守着奶奶和金子岩这两个瘫子。

于是乎，妈妈向爸爸要求我辍学，她出去打工挣钱。

爸爸深知妈妈的不甘心。

可他更担忧将两个瘫子扔给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被村里人说闲话。

所以，他竭力安抚妈妈继续忍耐。

劝慰妈妈要相信我未来肯定能够有出息回报父母。

“你现在也不能再生了，咱家就只能指望金子谣。”

“虽然是个女娃，但毕竟是咱们亲生的，总比外面捡来的强。”

“老师也特意来家里说了，金子谣读书有天赋，日后能考个好学校，就十来年，忍忍吧。”

“退一万步说，让金子谣多读点书，未来也好找个好人嫁了拿彩礼钱。”

站在门外听爸妈吵架的我。

也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

将奥林匹克竞赛获得的奖学金拿了出来。

“爸，妈，这是我得金奖拿到的一百块钱！”

“老师说只要我好好读书，就能够一直拿奖学金，我很快就能回报你们了。”

“等我考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挣了大钱，就给弟弟找最好的医生，给奶奶找最好的养老院！”

“我以后还要买大房子，将爸妈接到城里去住，我会孝顺爸妈一辈子的。”

小小的我。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真挚又诚恳。

没有露出丝毫故意表演的痕迹。

爸爸的眼角当即就红了，因为拥有我这么个好女儿而感动的直掉眼泪。

但妈妈的双眸却一直是冷冰冰的，那是打心底的不信任。

妈妈走过来，将我手上的一百块撕了。

然后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她指尖颤抖着，言辞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