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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残废。

我妈说她是在一个冬天捡到我的,那天是嘎嘎的冷,地里的麦苗被雪覆盖的不见一点青,屋檐上垂下来的冰琉璃都有一米长。

我们村附近有条沟,名叫老秋沟,那块地方邪性啊,有好多坟堆子,据说还有人将死掉的婴儿扔在那,村里人都嫌那地方晦气。

她跟我爸从县城医院回来的路上就会经过老秋沟,我就是在那被发现的。

本来呢,雪把我的身子大半都覆盖上了,就露出了点衣服片子,况且天也快黑了,不容易被人发现。

我妈说她也不知怎么的,往日里经过那里根本不会去看,那次也不知怎么得了硬是瞥了一眼,就这一眼就看见了我,起初还以为是个死人,把她吓得不行,越害怕吧还越想再看一眼,然后发现我有动静。

当时我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浑身就剩下一口气了,起初还以为穿了个红裤子,打眼一瞧才发现我双腿上的血把裤子给染红了。

我妈那年三十五岁了,一直都没怀上孩子,隔三岔五的都要去医院拿药检查。

两人把我送到医院,医生当时就跟我妈说,这种情况命能保住,但是这双腿是没救了。

“你啊,从小就鬼精鬼精的,那时候你小啊,约么着四五岁。”太奶在旁边一边给我剥桔子,一边给我讲。我心想是六岁,我户口上是按五岁报的,白祈宁,1987年12月25。

“你不记事啊,醒来之后就冲着慧芳喊妈,还说啥也不记得了。”太奶说的这些话我都已经听几年了,每年都要重复一遍的。

其实我记得一些事情,腿是被人贩子给打断的,他们以为我死了,车停半道,就给我扔沟里了。但这些话我是不敢跟家里说的,自己知道就好。

我爸妈心软啊,明明知道我是个残废,是个拖累,会花很多钱,还是收养了我。

我奶也没说什么,见我的第一眼就说,“这孩子跟咱家有缘啊,有劫数,渡过去以后是有大福气的。”

忘了说了,我奶在十里八村很有声望,白头山下有个白头村,村里有个半仙儿白翠屏,看事点坟跳大神,请仙镇鬼有学问。

自我来到这个家,就经常看到有生人来家里问事,家里有堂口,供奉着胡黄常三路兵马大神,也就是出马仙。

她看事的时候就在堂屋,我房间在西屋,经常能听到一些谈话。

什么身上一晚上就长出了个瘤子,虚病还是实病,大半夜说胡话,把老婆掐个半死,后院黄鼠狼天天来,老爷爷坟头漏了个洞,等等之类的。

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小时候还好奇,时间久了我也就习惯了,奶奶见我不怕这些,有时候看事会特意让我在跟前,还会帮她点个烟。

她跟我说,我这腿看好的希望太小了,嫁人也难,必须得自食其力,家里的堂口是要传给我的,老仙跟我有缘分之类的。

我没什么意见,我现在这身体条件,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总不能一直靠着父母生活。

一转眼到现在我就十二岁了,小时候起居方便让大人抱着就行了,现在身量长了,干什么都不方便。

前两年我爸给我做了一个木制轮椅,当时照着医院的轮椅仿的,我平时都自己用手推着走,就是有些重费力气,声音咔吱咔吱的响。

我经常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太奶也会坐在旁边,拐杖倚在墙上。

这所院子是我们的老房,之前一直是我太奶和我奶住,我们家之前有栋二层小洋楼,是我们村第一个盖起来的,因为我的病卖给村东徐大富他们家了,他家在镇上开了家超市,挺有钱的。

他儿子徐若安今年刚考上市里的高中,听说要办升学宴,同村熟识的都请了,还请了徐若安的小学初中同学,说是要大办给儿子长长脸。

当然我们家还随了礼的,这些年我爸妈一直都在外地打工,我和我奶还有太奶肯定是要去吃席的,毕竟随了礼,不吃白不吃。

平时我是不怎么出门的,一是麻烦,而是出去总有人看我,大人看了不会说什么,小孩就不行了,嘴上每个把门的,当着我的面笑话我,我烦他们。

家里人觉得我懂事,那是因为他们对我好,不嫌弃我,所以我也会显现出我的温柔,实际上我听不得一句外人的数落,当场就得怼回去,也是自尊心太强了。

太奶把切好的桃子塞到我嘴里,“甜不甜?”

“甜丝儿的。”太奶满脸的褶子一听我说甜,立刻就笑着舒展开。

“我就说种颗桃树,你奶当初还不让,现在果子结的又多又甜,这下喝药都不苦了。”

没错,我还是个药罐子,从前总吃西药,但是西药贵啊,后来就一直吃中药,天天喝,我甚至都怀疑我脸那么白是不是喝中药喝的。

……

早上的时候我奶说要去成贤村给事主看坟,晌中午的,就看见她急急忙慌的往家赶。

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男人背着另一个男人,被背着的那个,满脸的血道子,跟被什么人给挠的一样。

我认识这两人,是被背的这个是我们村的一个二流子,徐小茂,三十好几了,还没娶媳妇,好吃懒做,成天的不误正事,招猫逗狗,谁愿意嫁给他啊。背他的是他亲哥徐大有。

要说这白头村啊,就两个姓,一个姓白,一个姓徐,徐姓是六十年年代的时候逃荒迁过来的。

这大中午的太阳都晃得眼睛疼,可是我看对面的徐小茂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就跟有重影似的,晃晃呼呼,一眨眼我就看清了,这一看不要紧,我顿时就感到头皮发麻,嘴皮发颤。

我强忍者镇定,推着轮椅就朝我奶过去,我是不想留我奶处理这个事情,那个男人身上附这个东西是个女人。

我就感觉挺厉害的,一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稀稀拉拉的都是碎肉,实在是恶心的我头皮发麻,浑身发冷。正是大晌午,日头最毒的时候,这个女人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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