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却没逃过楼月行的眼。
他再来时,微微挑着眸,似笑非笑地睨着我:
「到底是琳琅姑娘的舌头会杀人,三言两语,就能把皇上激成这样。」
显然,那日李怀瑾来我宫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进了他的耳朵。
我身边只有扶春,扶春是不可能往外说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李怀瑾的贴身内侍,也是楼月行的人。
这只奸诈狐狸,不愧是宦官头子,到处都是耳目。
我状若无辜:
「楼督主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是乖乖奉旨进了宫的。」
「皇上自己厌弃我,我也没办法呀!」
表面搪塞的话说完,我索性一把拽过楼月行,覆在他的耳唇边,轻声笑道:
「楼督主现在觉得我表现如何?」
「你喜欢吗?」
楼月行看着冷清,实则根本禁不得撩。
我只三言两语,他便喉结涌动,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我,像长了钩子。
若不是他穿着那一身皇家赐的绯衣蟒服,谁又能相信他会是大太监?
我觉得有趣,刚想再多撩拨他几句,却见——
他转头盯着桌案上的画纸,忽然醋里醋气地问:
「你既不想当皇后,为何又要画这些来讨好那个男人?」
唔,忘了还有这茬。
我虽然把李怀瑾这个狗皇帝气走了,但这些天还在继续写写画画。
不知情的,大约以为我还在想着如何讨好他,挽回他。
上一世,为了做好李怀瑾的皇后,我揣摩他的喜好,的确苦练了很久的书法和画技,盼能得到他的青眼。
可不管我怎么练,李怀瑾都总能挑出毛病。
他说我字丑,画也烂。
我不甘心,便一遍遍地写,一遍遍地画。
他终于不耐烦地说了真话:
「算了吧,谢琳琅,你的手只会握刀,又岂能握住秋毫?」
「闹笑话不说,还白白浪费了那上好的墨。」
那时我便懂了。
原来李怀瑾讨厌的,不是我的字和画。
而是我这双舞刀弄剑,长出薄茧的手。
他喜欢沈卿卿的手。
沈卿卿就算画的鸳鸯似野鸭,画的凤凰似山鸡,他也觉得灵动可爱。
为此,我曾难过地哭过一整夜。
后来,我扔掉了所有为李怀瑾而作的字画。
却恰好被进宫的楼月行撞见了那满宫的狼藉。
他默不作声地把我扔在地上的字稿一张张地捡起来,再小心收好。
后来,还将我撕烂了的画一点一点地拼好、装裱,视若珍宝。
我恼羞成怒地质问他:
「那么丑的东西,你裱它做什么?」
犹记那时,楼月行捏着画轴,指尖泛白,语气冷冽且偏执:
「不丑。」
「是他蠢,不懂珍惜,不配欣赏。」
楼月行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我不免心头触动。
可身在皇宫,须处处防备隔墙有耳,他怎么敢?
一不小心,是要丧命的。
于是我便冷冷地骂了他:
「闭嘴!你一个宦官,又懂什么?」
我忘不掉他听了那句话后,身子一僵,眼底光芒寂灭,面如死灰的样子。
而今重生,隔世如梦。
我想留住那道光。
此时此刻——
楼月行见我不说话,脸色冷白,眸光微黯,阴沉沉地问:
「你还在想着做他的皇后?」
「谢姑娘就这么喜欢玩弄人心吗?」
我看着好笑又心疼,在纸上添了最后几笔,又把画颠倒逆转过来,再递给他:
「楼月行,你再细看看,我画的到底是谁?」
他看着画中人,不禁愣住。
只一眼,原本冰冷阴沉的眉峰便瞬间被抚平——
因为我画的,不是旁人,正是他。
上辈子我苦练画技,早已习得一手绝艺。
我可倒行逆施,反向作画,不到最后一笔,旁人皆看不出我画中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