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提着两袋子满满的食材，从电梯口出来就直奔钟慕远家，可是摁了很久的门铃都没有动静，林为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难不成出门了？
正巧这时，电梯“叮”的一声，钟慕远压着帽檐走了出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见林为安杵在自家门口，身旁还有两个装得满满的袋子，钟慕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回来啦，开门吧。”林为安抬起下巴指了指，随后提起袋子就在一旁等着。
“……”
钟慕远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走上前来：“这是我家。”
“我知道啊，你先开门，东西很重！”
拗不过林为安，钟慕远直接输入密码，就想看门开了之后，她要做什么。结果，门一开，就见林为安拎着两个她说很重的袋子，灵活地从他臂弯下钻进了他家……
“喂！喂！”
钟慕远连忙跟上去，这一追，就追到了厨房。
林为安刚放下袋子就被人直接堵在了墙壁上，这突如其来的壁咚让她有些适应不来。
“发展有点儿快吧？”
“我问你，这是干什么？”钟慕远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眉头微蹙。
林为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把想了一路的台词很顺溜地说出来：“我看你每天都去楼下便利店买泡面这些垃圾食品，是不行的。今天恰好有时间，我们一块儿吃饭吧！搭个伙！”
“不用。”钟慕远毫不犹豫地拒绝林为安，“没这个必要。”
“可是我菜都买了。”林为安露出特别委屈的表情，“你说，跟我一块儿吃个饭会怎样？邻居互相串门吃饭很正常吧？再说了我也没让你下厨啊，你就忙你的，我只是借你厨房用。我平时一下班回家也是一个人吃饭，特别孤单……”
这么近的距离，林为安都可以数清楚钟慕远有多少根眼睫毛了，自从知道他就是Ziko后，她看他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被称之为电竞神话的Ziko，是LPG比赛上横扫千军的英雄。
感受到林为安越来越炽热的目光，钟慕远挑了挑眉，空气中静得只剩下心跳跟呼吸，他不自然地松开手，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随你便。”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意料之中的冷漠，林为安努了努嘴，沉默地开始整理买来的食材。她知道这样有些唐突，但为今之计只有这样厚脸皮打入对方阵营，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钟慕远拿下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面子算什么？
就这样，钟慕远换了身衣服走出来，就看见林为安在厨房里很自如地忙碌开，他那些尘封已久的锅碗瓢盆，终于派上了用场。
挺拔修长的背影在厨房门口停了停，又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本以为能安静做自己的事情，结果却发现，目光跟注意力总是时不时地往同一个地方跑。
他丢下手中的书，起身走过去，抬手敲了敲厨房的玻璃门，嗓子发干：“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闻声，林为安转过头来，弯了弯嘴角：“那你帮我把择完的菜洗一下吧。”
“嗯。”
钟慕远挽起袖子，接过林为安递来的菜篮子，打开水龙头慢悠悠地清洗。原本不小的厨房，因为两个人并排站着，忽然显得有些拥挤。
林为安拿东西跑来跑去，他总能感受到她的裙摆跟自己衣服间的摩擦，她忙不过来，让他帮忙递东西，两人的手指偶尔也会碰到。
相对于林为安的专注烹饪，这短短几分钟的洗菜时间，对于钟慕远来说，十分漫长。
“对了，你今天去看比赛了吗？”林为安状若无意地提起跟电竞有关的话题，眼角余光跟着偷偷打量。
慕远洗菜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唇：“我说了，没兴趣。”
林为安有些失落，在知道钟慕远就是Ziko之后，Swing这场邀请赛就变得不一样了，如果他去，那就证明他对Swing跟电竞还没有完全放下。
可现在，他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了没兴趣三个字……她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样轻而易举将曾经的热血与荣耀就这样抹掉的？
“那真是可惜了，Swing今天的邀请赛，还是打得很好看的。”林为安尴尬地笑了笑。
钟慕远抬眼看她，又敛下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你很看重这支队伍？”
“嗯。”林为安坚定地点头，“即便很多人对它已经失望，有所偏见，但在我开来，这还是一支有潜力有转机的队伍。”
钟慕远沉默不语，他将洗完的菜整理好放在一边，然后放下原本挽起的袖子，倚靠在料理台旁。
“那个，我上次听你在电梯里说那句话的意思，你是不是也会玩游戏啊？”林为安问。
“偶尔。”钟慕远惜字如金。
“那作为这顿晚餐的答谢，你能不能教我打游戏？我手游玩得有些差劲……”
钟慕远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笑眯眯的林为安，柔黄的灯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衬得她眉眼温婉。
“你做完晚饭可以端回去，反正离得近。”
“……”
闻言，林为安的笑容全僵住了，两手空空的她就想抓过一把锅铲朝钟慕远的脑门儿拍过去，管他是不是什么电竞神话，先打了再说。
钟慕远装作没看见林为安嘴角隐忍着的抽动，起身离开了厨房，本是打算回书房玩会儿游戏，但一想起某个ID号，他又折了回来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今天邀请赛的相关内容跟报道，其中有一条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中寰集团新任项目总监首次亮相，大谈Swing现在与未来，并表示不输Ziko在役。
瞥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钟慕远勾了勾唇，点开新闻看了眼。
这边林为安并不知道钟慕远在干什么，专注地把晚饭做好，摘下围裙洗干净手，望着餐桌上那标准的三菜一汤，满意地拍了拍手。
微博上成千上万的迷妹怕是想都没想过，她一个小小邻居居然有幸给Ziko大神做了一顿晚餐，换作是池亦然的话，怕是紧张得手抖连锅铲都拿不起来吧。
2
“钟慕远，可以吃饭了。”
“你不走？”
进来后发现林为安已经自顾自盛好了两碗米饭分别放好，钟慕远手搭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为安装傻，不理钟慕远，径直坐下吃饭，心里面想着的是我筷子都拿起来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是不能怎么办，所以钟慕远也没再说什么。
酒酿圆子、红烧排骨、木耳百合蒸瓜，还有田七鸡汤，不得不说林为安的厨艺是真的好，这么复杂的菜色，她做得不慌不忙，色香味没有一点儿落下。
钟慕远低头默默吃了两碗米饭，打从内心里承认，这是他退役后除了进餐馆以外吃得最好吃的一餐饭。
“邻居，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饭桌上太安静，以至于林为安吃得有些不自如，不敢有大动作生怕发出声音。
“嗯。”
得到同意，林为安慌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试探性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啊？我看你神神秘秘的，不会是什么情报局的吧？”
“不是。”
“那你是做什么的我能问一下吗？毕竟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做过自我介绍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说一下？”
钟慕远有些后悔把林为安留在饭桌上了，方才应的那声是看在她晚饭做得还不错的份上，这后面的问题……
对上某人求知若渴的表情，钟慕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回答：“IT。”
果然！林为安眼底一亮，虽然是离开了Swing，但钟慕远还是没有彻底脱离这个圈子，做计算机这一行的，很少有不碰游戏的吧？
只不过对于游戏这个话题，他似乎不愿意多加提起，否则也不会她一开口，他就想着要把她给赶走了。
“我吃饱了。”就在林为安咬着筷子出神的时候，钟慕远突然出声。
见他抽过一张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林为安喂喂喂喊了几声，手忙脚乱地指着这一桌子碗碟：“你不负责洗碗？”
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她做饭，他不是应该有点儿自觉性主动承包洗碗收拾餐桌的任务吗？
“哦——”钟慕远拖长了尾音，扫了眼，“不是我说要做饭吃的，所以不关我的事。”
“……”
林为安惊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厚成这样的，说完这种话还能不脸红地镇定离开，若不是有求于他，她真的是一碗米饭直接扣在他头上。
“一样是电竞大神，怎么性格差别这么大，我家大神Yuan就不是这个样子。”
林为安坐回到位置上，一边闷头吃饭一边碎碎念，全然不知钟慕远还没走远，就站在餐厅门口，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征服Ziko的路还很漫长，只是做了餐饭洗了个碗，走出厨房的林为安就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瞥了眼客厅的挂钟，离约定游戏的时间不到半小时。
“我先回去了。”
“嗯。”
林为安忍着气：“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钟慕远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往书房走去，经过林为安身旁的时候，慢悠悠说了一句：“走的时候记得把垃圾扔了。”
“？”
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看眼前这个男人，她心里想着的是最起码有声谢谢，就万万没想到钟慕远根本不能同常人作比较。
算了，她也没力气再计较下去，折回厨房把垃圾袋绑好提出来，开门准备走的时候，恍惚听见了一声谢谢。
她再想抬头确认的时候，回应她的是书房门关上的一声“嘭”。
“这人哪儿来的傲气？”走到楼梯口拐角，把垃圾丢进去后林为安重重跺了下脚，“一点儿礼貌都没有，老池是不是疯了才会粉这种人！”
带着气回家，洗完澡上游戏的时候大神已经在线了，林为安没有主动去打招呼，而是自己开了一局——她需要先发泄下情绪。
事实证明，把对方每个人当作钟慕远来打，效果惊人。稀里糊涂拿下首杀，习惯了走下路跟在大神身后收小兵的林为安这一开局就直接往上路奔，越塔单杀这种事情都做出来，惊得她半天合不拢嘴。
“我这是开挂了？还是对面太菜？”
十分钟拿下的一场排位，林为安盯着成绩表半天没回过神。
Yuan：“开局了？”
大神发来消息，林为安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当然也没落下是被人刺激到所以燃起了无人能阻挡的熊熊怒火。
这边，钟慕远点开林为安上一场排位赛的成绩一看，收割了七个人头，完成了超神，最关键的还是零阵亡。
他给她的刺激就这么大？
峡谷摸鱼小仙女：“抱歉啊大神，让你等久了，我们这就开始？”
Yuan：“嗯。”
有了前一局耀眼的战绩，这一次林为安明显是信心十足，跟在大神身后都不是收收小兵这么简单，对方一来人，她立马上前辅助，难得大招也发得十分精准。
“可以啊林为安！化悲愤为力量！”他勾着唇，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一局下来，她只阵亡了两次，算是跟Yuan打了这么多场排位以来最好的成绩了。
Yuan：“看样子，今天是有人得罪你了。”
林为安摘下耳机，看了眼屏幕上这句话，不假思索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对方听，当然，省略掉了钟慕远是Ziko这个信息点，只强调自己辛苦做饭对方却态度冷淡这件事。
峡谷摸鱼小仙女：“我这辈子只给爸妈做过饭，真是便宜他了！”
钟慕远双手交叠撑着后脑勺儿，靠着椅背，目光柔软地落在屏幕上这一行字，想象着林为安在那边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他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邀请赛后采访的视频，指尖一滑，重新将进度条拉回去——
“我知道很多人会拿现在的Swing跟过去作比较，会提起很多优秀的前辈。但在我眼里，Swing现在的每个人都很努力、很优秀，不论是在成长的路上还是在电竞的路上，未来给予他们的可能性都很大。我不否定前辈对于Swing的付出还有价值，但那些都是过去式。每个重新奔跑的路程里都会有跌倒，但也有冲刺冠军的资格，你说对吗？”
采访里，林为安的眉眼里不是饭桌上跟他斤斤计较的小模样，也不是游戏里愣头愣脑的小迷糊，而是职场上最标准的女强人。
峡谷摸鱼小仙女？
钟慕远再一次好奇林为安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再想些什么，她还有多少面，是他没有见识过的。
跟大神吐槽完邻居后，林为安有种身心舒爽的感觉，看了眼屏幕上自己写小作文一样的篇幅，后知后觉地抓了抓头发：“大神会不会觉得我很聒噪？惨了，在他心里我肯定成了背后编排别人的小人了。”
早知道就不说了！林为安趴在桌上哼唧了几声，自从这段时间每天准时上线打游戏，跟大神聊天，不知怎的，对这个不曾见面的陌生人渐渐有了亲近感。
总会不自觉想要跟他说些跟游戏里无关的事情，哪怕他的回应很简单，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八点钟仿佛成了她生活里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就连同事邀请一块儿聚餐，念及跟大神的游戏约定，她也会委婉拒绝。
“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直接就被游戏给绑住了？”林为安无意识地动了动鼠标，发现大神给她回复了，立马弹起身看——
Yuan：“是邻居的问题，不怪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林为安愣是看了好几遍，最后咯咯咯地笑出声，看吧看吧，明眼人都知道，就是钟慕远的问题。
只是……
3
林为安退出游戏打开邮箱里的会议记录，大老板虽说是没有催她项目进度，可眼看着其他组都做得风风火火，她这边一点儿进度都没有。
拿下Ziko是一回事，短时间内提高Swing的作战状态又是一回事。刷了一下微博，关于今天邀请赛的报道林为安大致都看了一遍，着重观察粉丝们的态度，没有例外，多数还是夹枪带棒的讽刺。
“Swing干脆叫Loser算了，没有了Ziko，水平直线下降。”
“怎么回事啊，这么普通的邀请赛都做不到全杀，Swing没眼看了。”
“心态崩了，心疼我Suki，Ziko亲手带出来的人至今还在Swing里被消耗。”
“……”
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林为安烦躁地关掉页面，眼下距离最正式的一场比赛还有几个星期，这样负能量的评论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如果此时此刻Ziko能出来说句话又或者亲自去一趟基地做一下队员鼓动，会不会有积极的效果？
想法是有，只是实践起来太难了。
除非她知道当初Ziko是因为什么而退出Swing，对症下药，否则像今天这种登门去做饭的莽撞行为，多做几次怕是要被钟慕远直接丢进楼道的垃圾桶里。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想下去也没法把钟慕远绑到基地，索性洗漱完早点儿休息来得实在。这夜，林为安梦里梦见自己拼命帮钟慕远做家务，只为他点个头答应回去为Swing效力，第二天醒来，全身酸痛……
明明是梦啊，怎么真的觉得特别累？
洗漱完化妆的时候，面对着镜子里那个黑眼圈深深的女人，林为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夜之间她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该遮多少层粉啊？”
大饼打电话来的时候，林为安正努力遮着眼袋跟黑眼圈。
“林总监，你昨天说今天会来基地一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段？”大饼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藏着事儿，支支吾吾的。
林为安这才记起昨天在休息室里说过，比赛结束会去一趟基地。
“我需要先去趟公司，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过去，怎么了？时间上有什么不适合的地方吗？”
“是这样的，Pibbe受伤了，我们现在在医院。”
受伤？林为安惊得站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桌脚，瓶瓶罐罐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倒了一桌，连收拾都没来得及。
“怎么回事啊？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大饼回头看了眼病房，单手叉着腰，满脸疲惫：“邀请赛结束之后，回基地的路上看了网上的留言，情绪没稳定住，后来就跟队员吵架了伤到了手腕，短时间内怕是不能训练。”
“你说什么？”
对于一个电子竞技选手来说，伤到了手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有多少电竞大神在最巅峰的时期因为肌肉劳损而不得不退下这个令他们深爱的舞台。Pibbe倒好，直接打架把手给伤了，还有三周就是资格赛，Swing这支队伍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了？
“把地址给我，我现在赶过去。”
匆忙收拾东西，林为安把包拎起后连口红都来不及擦就往门口跑：“还有，时刻保持警惕，千万不能被媒体发现拿去做文章。了不起啊，成绩没打上来，居然先闹事了。”
大饼也是焦头烂额，一边答应林为安，一边让基地教练跟数据师帮忙照看一下情况。
“啊！”
“嘶……”
刚一出门，迎头就跟钟慕远撞上，林为安捂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坐在地板上，疼得当即哼出声。
钟慕远刚从楼下回来，戴着帽子，手里拎着一袋零食，被林为安这么没头没脑一撞，睡意都撞没了。
“你走路不长眼的吗？”赶上Pibbe受伤的事情，林为安说话语气就跟点了炸药包一样冲。
无缘无故被她这么一吼，钟慕远伸到半空中想要去扶她起来的手猛地停住：“是你往我这儿撞的吧？赖我？”
林为安不想跟钟慕远做无谓的争吵，手撑着地板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捡起掉落的车钥匙。经过钟慕远身边时，她低头扫了眼他提着的塑料袋，冷不丁哼了一声：“整天就知道吃方便面。”
一大早无缘无故被这样针对，钟慕远情绪也受到了影响，伸手“啪”的一声，撑在墙壁上将林为安的去路堵住：“不道歉？”
“钟慕远，我现在有急事要赶去处理，你别耽误我时间。”
“再着急出门也该小心点儿，一个女孩子遇到事情就风风火火到处冲撞，不看情况就乱喷人，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钟慕远见她是真的急得脸色都白了，这才收回手，放缓语气：“路上小心。”说完，他提了提袋子转身朝自家门口走去。
“等等。”钟慕远进门前，林为安将他喊住，犹豫了许久，迟疑地问，“你也打游戏的吧？我问你，如果Swing解散了，你会怎么想？”
钟慕远偏头看了林为安一眼，她屏着呼吸，双眼认真地看着自己。
好半晌，他眉毛微微皱起，语气懒散而又冷淡：“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僵直着身子看着门缓缓关上，耳边徘徊着那句冰冷的回答，林为安不自觉地抱住双臂，内心有着说不出来苦涩的感觉。
直到脚步声远去，电梯门关上，钟慕远这才重新打开门，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回想着林为安着急的模样。
“Swing，出了什么事了？”
低声自言自语，没有人可以回答。
林为安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Suki戴着鸭舌帽站在医院门口等她，她一路小跑上台阶，招呼都没打直接问他Pibbe的情况怎么样。
Suki眼里布满红血丝，沉默地摇了摇头：“不稳定。”
手受伤对一个电竞选手来说是致命的，且不论康复期有多长，即便是恢复了，手速跟灵敏度肯定跟不上，这无疑是断送了他的竞技职业生涯。
Pibbe是在Ziko离开后进队的，同队友磨合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参加比赛，结果可想而知。因为同是ADC的位置，不少人会把Pibbe跟Ziko进行对比，把现在的Swing同Ziko在的全盛时期进行对比，然后就把错都怪到Pibbe身上，觉得是他逼走了Ziko。
一个刚出道就能顶替Ziko的新人，多少会引来一些闲言碎语，如果Pibbe能够一战成名还好，偏偏在大赛中屡次出错。
不如Ziko，这是路人对他最普遍的评价。
邀请赛上出错，成为压倒Pibbe的最后一根稻草，大巴车上Suki就说不要去看微博上的评论，可他偏不听。后来又跟Min发生口舌之争，推搡之间一不小心就磕到了手腕。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林为安将手中的热咖啡递给Suki：“为了准备邀请赛，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嗯？”没料到林为安会问起这个，Suki愣了一下。
“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边交给我跟大饼，安抚好Min的情绪，难不成你真的想眼睁睁看着这支队伍就这么散了？”林为安苦笑，“别人都还没彻底征服我们，我们先被自己打倒，哪有这样的道理？”
Suki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站在台阶上望着男孩儿逐渐远去的落寞身影，林为安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到底也是个孩子。
病房里，Pibbe背靠着门侧躺着，大饼就坐在一旁沉默着发呆，随队医师也在。林为安进门时，还是大饼第一个抬起头来打招呼。
“睡了吗？”林为安压低了声音询问，大饼摇头。
怎么能睡得着，从医生诊断到现在，Pibbe不嚷嚷也不闹，十分安静，这样压抑的情绪让大饼很是担心，生怕他会出什么事情。
“姜医师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跟大饼守着。”
“嗯，好。”
医师离开前，拍了拍Pibbe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他：“年轻人，前路还长。”
门一开一关，房间里又陷入了原先的安静。
林为安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讲大道理，而是要了一杯水，站在窗台处给领导发消息。今天公司有个早会，只要谈的还是近段时间各个部门所负责的项目进度，中寰一共投资了四支电竞队伍针对不同的电子游戏，唯独Swing迟迟没能给公司带来惊喜。
这会儿，她因为Pibbe受伤而缺席会议，落在那些平日里时常碎嘴说她有后台是空降部队的同事耳中，怕又是一场风波。
“我才来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林为安收起手机，回过身来微笑地看着Pibbe，“且不说我的工作能不能保住，就说别人会怎么看Swing这支队伍吧？说你Pibbe沉不住气，说你没有团队精神，说你，真的不如Ziko？”
最后这几个字，林为安说得很轻，她知道这是对Pibbe来说最致命的，也看见了拼命朝她打手势的大饼，可事情已经这样了，难不成她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慰Pibbe一些有的没的？
譬如说，你手上的伤并不严重，好好休养还是可以重新回到赛场上的。Swing的每一个队友都在等你，等你陪着他们拿下冠军。
不，这不现实。
盯着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林为安把每一句话都说得很重，她注意到了Pibbe攥紧的拳头，他还是有情绪的，不至于这样就被打倒。
“当初把你带入Swing这支队伍，也是对你寄予很高的希望，没有人看轻你，也没有人把你跟Ziko作比较。一个人的心理素质如果不强悍的话，那么他就是一只纸老虎，随随便便来个人就可以把他捏碎。游戏里你玩得一手好英雄，现实生活中怎么就不能做自己的英雄了？”
现在的网络环境十分复杂，再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旦引起关注，都会掀起很大的波澜。头条效应给了不少键盘侠发挥的空间，生活里逞不了口舌之能，在网络上就尽情发挥，心理素质如果不高的话，就很容易被刺激到。
像现在的Pibbe。
“伤到了手，并不意味着一切就结束了。Swing没有作出声明将你调离队伍，康复后，你仍旧可以参加训练。如果……”林为安看了眼大饼，深呼吸后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对这支队伍失去了信心，你也可以选择离开，该还给你的，不会拖欠。”
“不，他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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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响亮的嗓音掷地有声，打破了病房里沉闷且严肃的气氛，Suki去而复返，吃惊的不仅仅是大饼跟林为安，还有床上躺着的Pibbe。
“你怎么……”
是她看着Suki离开的，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
Suki走了进来，站在林为安面前，看了她一眼，又看向Pibbe：“我们是兄弟，从你进Swing开始没有人把你当外人看。这一次的事情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的情绪，你需要多久的康复训练，我们就等你多久，缺了你，Swing也就不完整了。”
他拿出手机，低头调出一段视频摆在Pibbe面前——
“Pibbe是一位很有潜力的年轻选手，他具有敏锐的观察力跟应变能力，手速在队伍里也是排名靠前，把ADC这个重要的位置交给他，我很放心。”
站在一旁的林为安即便没有看见视频内容，但听声音也辨得出是钟慕远，也就是Ziko。不错，这是他退役后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Swing发声，在所有粉丝统统为难这个新进队员，在所有老队员忐忑着不知道该怎么去互相磨合的时候，站出来帮Pibbe说话。
“你如果离开，你就对不起Ziko对于你的全力维护。”
比起林为安的激将法，给Pibbe留了两条路，Suki的说法相对来说强硬了不少，不让Pibbe走，直接甩下话，只要他一天没康复，队伍就等他一天。
眼神不再空洞，眼珠子也有了动静，Pibbe看了Suki一眼，没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手将被子扯起来盖上，挡住脸后，肩膀隐隐颤抖。
离开病房，林为安揉着太阳穴，提着包包有气无力地走在前。Suki跟在后面不出声，始终保持着小十米的距离，以至于林为安突然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差点儿就直接撞上去。
“说吧，谁让你回来的？”
“嗯？”Suki愣了一下，抓了抓后脑勺儿，“是我自己……”
林为安回过头盯着他看，不说话。
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Suki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我怎么说也是Swing的队长，这个时候不说话，难不成要等你把我的队员赶走了我才出声吗？”
“我赶走他？我只是给他选择。”
林为安知道自己带着情绪，那种情况下在不明白Pibbe是什么性子之前，她只能把后面能走的路跟他说清楚，至于Suki说的什么等他回归队伍再训练，她并不苟同。
“还有不到三周的时间就是LPG资格赛，你在这个时候讲兄弟义气，成就了你自己，却是在害整支队伍。Swing的训练不可能停滞，短时间内会从青训队里挑出新的人来顶替Pibbe。”
“林为安！”Suki急得都直呼对方大名了，等看到林为安嘴角勾着的浅笑，这才意识到方才有多么不礼貌。
“对不起。”
“所以你到现在也不打算跟我说，是谁让你回来的？Min？还是，Ziko？”
Suki突然瞪圆眼睛的小动作坐实了林为安的猜想，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腕上的银手镯。嘴上说着跟他无关，这不还是插手了嘛，死鸭子嘴硬。
“林总监，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跟大饼提起，也不要跟其他人提起。”说起Ziko，Suki明显还有些小激动，他也想不到有一天Ziko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那时候看着屏幕上闪动着久未联系的人名，一时间还以为是看错了。听完Ziko的话，他一路小跑回医院，差点儿就控制不住情绪。
“队长他为人低调，自从离开后就不跟我们队里任何一个人联系，这一次也是嘱咐了我不能说，所以……”
“当然。”林为安扬起下巴笑了笑，“你的确没有说，是我自己猜到的。”
Suki：“……”
Ziko会出面打电话给Suki，这的确是林为安料想不到的。离开医院回公司的路上，她不断回想起早上出门的情形，恨不得把脑门儿给拍碎了。
冲动是魔鬼，情绪是凶手啊！
到了公司，第一时间被老总叫到办公室，Pibbe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林为安一五一十交代后，就见老板端起面前的茶杯浅呷了一口，眉头紧皱迟迟没有表态，似乎很犹豫——
“为安，如果你想要换一个项目，我可以接受你的申请。”
当初中寰签下Swing的时候，惹来业界不少艳羡的目光，眼看着国内电竞行业越发成熟，不少后起之秀都在各类大赛中拔得头筹，反倒是Swing，从Ziko离开后就没有起色。
原本星辰大海的项目对象是另外一支游戏的主力队伍，但聘请了林为安后，大老板还是有私心希望Swing能在她的带领下有所起色，现在看，他似乎是浪费了一个好人才。
“不要误会，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公司当初聘请你的初衷还是没有变的，依旧希望你优秀的策划能力能带动游戏项目的发展。只是，眼下Swing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就怕你心里觉得不甘，以为是公司故意亏待你。”
林为安有些惊讶上司居然会这么想，还以为今天叫她过来，是要商量跟Swing有关的事情。
“不用了，徐总，我这个人喜欢从一始终，既然接下了这个项目就一定会把它做好。只是眼下我需要点儿时间，还希望徐总不要太快就对Swing失去了信心。”
林为安爽快拒绝老总的提议，离开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不知道怎么了，才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对这支队伍有了感情。
换作别人，眼看着项目陷入困境并且短期内不会有什么起色，怕是巴不得能换组。项目是跟工资还有能力挂钩的，能不能拿到丰厚的年终奖，就要看这年度项目能不能做好。
林为安也很清楚，这个项目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但她没有超能力，做不到短时间让Swing拿下各大赛事的冠军，陪伴她等待下去的只剩时间。
“怎么样啊林总监，大老板有没有说要跟Pibbe解约？”她刚回到位置上，小助理就围过来。
林为安这才想起小姑娘在她入职第一天特别羞涩地表示自己是Swing的死忠粉。当初一毕业就应聘中寰，也是冲着Swing来的。
“那你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公司应该怎么处理Pibbe？”
忘了公司里还有这个小粉丝，早知道应该一开始就问一问的。
小助理杵着下巴认真思考了很久，摇头表示不应该跟Pibbe解约。其实她并不是Pibbe的粉丝，一开始粉Swing这支队伍，完全是因为Ziko，Ziko退队的时候，她也跟网上那些粉丝一模一样，整夜整夜睡不着，看着以前的比赛视频不停地掉眼泪。
“Pibbe刚进队伍的时候，网上的传言特别难听，那时候是Ziko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他说话，希望粉丝们给Pibbe时间证明他自己。”
电竞选手的黄金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可以说是非常短暂的，被选进职业队伍之前还有漫长的训练期，有些人熬不过就放弃了，有些人熬过去，年纪也跟着上去了。
十八岁的Pibbe被挑选进Swing，对他来说无疑是状态最好的时候。
“可是他的战绩却并不是很优秀。”
小助理脑子里装的数据库简直比她之前调查到的资料还要完整，每场重大比赛的比分都没有落下，仔仔细细分析出来。
林为安惊叹地摇了摇头：“你的记忆力简直超群。”
“总监……”小助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其实这些都没什么，比起那些连每场出战的英雄都记得一清二楚的粉丝来说，我这根本不足为道。”
林为安若有所思地点头，合上桌面的文件夹，身子往后靠着椅背。
小助理见她这个样子，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问：“总监，你喜欢Swing里的谁啊？Suki？”
被问得一怔，林为安指了指自己，苦笑道：“我看起来是追星的年纪吗？他们可都比我小。”
“总监你也是小姑娘！”
小助理真会说话，这会儿把林为安哄得说不出话。
5
白天跟钟慕远起了点儿小争执，以至于上班期间总是容易走神，惦记着对方会不会因此生她的气，觉得她这个人无理取闹。
“总监，晚上一块儿吃饭吗？最近元新路新开了一家茶餐厅，我们打算一块儿去吃。”下班了，同事约着吃饭，询问着林为安要不要一起。
惦记着那个傲娇的邻居，林为安只能委婉地拒绝：“抱歉，晚上有点儿事情，下次吧，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好呀，那总监我们先下班了。”
“再见。”
抓紧时间把收尾工作完成后，林为安也起身离开，回公寓的路上买了些新鲜水果，一进大门就看见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麻烦等一下。”林为安喊了一声，小跑着追过去。
“小姑娘你慢点儿，别摔着。”
一位衣着朴素的阿姨站在电梯里等林为安，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心地帮她提了提笨重的袋子。
“谢谢阿姨。”
正准备摁楼层，发现对方正好也是摁了18楼，那一层楼就住两户，一个是她，一个是钟慕远。
莫非……
林为安偷偷打量了一下身旁站着的阿姨，这是钟慕远的母亲？
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打声招呼，手机铃声就打破了电梯里的安静，阿姨接了电话，操着一口流利的地方方言，林为安费劲地听了一下，大概听懂了。
原来阿姨是钟慕远请来的钟点工，打电话来的是阿姨的儿子，说是出了点儿什么事，林为安没听懂。
“啊哟，糟心的嘞。”
阿姨挂完电话，直捶胸口，意识到电梯里还有林为安，歉意地笑了笑：“吓着你啦小姑娘。”
林为安连忙摆摆手，指了指电梯层数：“阿姨，您是要去钟慕远家吗？”
“啊？你怎么知道？”
阿姨这才反应过来林为安一进电梯就没有摁层数，现在又能准确说出了雇主的名字，准是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你是钟先生的女朋友吧！”
林为安：“……”
“你长得真漂亮，跟钟先生很般配的。”
阿姨认定了林为安是钟慕远的女朋友，毫不吝啬地夸奖，弄得她连反驳都没机会，干笑着摸了摸脸：“呵呵，阿姨，您真有眼光。”
阿姨看上去似乎有心事儿，联想起不小心听见的电话聊天内容，林为安好心地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
“老伴儿在工地里受伤了，儿子打电话来让我去趟医院。可我今天得来钟先生这儿做工啊，可愁死我了。你说怎么偏偏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事儿呢？”
电梯恰好在这时候到18楼，林为安反应迅速地摁住开门键，微笑：“阿姨，既然您家里有急事，就先回去吧。钟慕远这儿我来解释。”
“这怎么好意思呢小姑娘。”
阿姨揣了揣手袋，也是个老实人：“钟先生每个月都是月初先给我打的工资，一周就来两次……”
“没事的阿姨，叔叔不是受伤了吗，严不严重您还得去看看的，这儿有我。”林为安一脸腼腆。
阿姨这时候看明白了，呵呵呵地笑了几声：“那行嘞姑娘，还麻烦你帮我跟钟先生解释一下。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女朋友，钟先生福气。”
送走了钟点工阿姨，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林为安提了提手中装满水果的袋子，傲气地扬起下巴：“那可不，就是他的福气呢！”
屋里的钟慕远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女朋友，拉开窗帘望了眼窗外的夜色，疲倦地揉了揉眼窝。明天就要去公司作技术研究报告，意味着晚上不能熬夜。门铃响了，他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日历，是阿姨来清洁打扫的日子。
走到门口不像平日一样透过猫眼探一眼究竟，以至于打开门看见来人的第一时间，他后悔了。
“怎么是你？”钟慕远皱着眉头，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欢迎。
林为安将手中的水果袋子一把塞进钟慕远的怀里，灵活地从他臂弯下钻进屋，熟门熟路地换拖鞋。
“我在电梯里遇见你请来的钟点工阿姨了，她丈夫受伤进医院，不能来你家里帮忙了。”林为安环视了一圈周围，转身问，“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钟慕远散漫地靠着门，怀里还有袋水果，他低头看了眼不确定道，“这是阿姨买过来的？”
林为安一听，就奓毛了，夺过袋子一个个拿出来给钟慕远看：“这些可都是进口水果，看看，一点儿瑕疵都没有，色泽多好看，动辄上百的水果你说是钟点工买给你的？你这钟点工哪里请的你告诉我，改明儿我也去找一个。”
钟慕远冷笑了一声，没搭话，径直往屋里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三次来钟慕远家做客，林为安显得就跟熟人一样自然，把包包放在沙发上，提着水果就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摆满了洗干净切好了的水果。
“尝尝，很甜。”她踢了踢钟慕远修长的腿，还一点儿都不见外地往他旁边坐。
沙发并不大，某人跟个二世祖一样瘫坐在那里，留给林为安的位置就只有一点点。
“让让，我没地方坐呢。”
钟慕远瞥了眼硬挤到自己身边的女人，习惯性蹙了蹙眉：“林为安，这是我家。”
“我知道啊！”林为安不以为然地点头，指了指果盘，“快点儿吃，放久了会发黄发干的。”
“你这人可真奇怪，早上还对我大呼小叫的，到了晚上二话不说就冲进我家，贴着我这么近。”钟慕远嘲弄地弯了弯嘴角，“你该不会是有二次人格吧？”
明明听得出是讽刺，可林为安就是不挪动身子，扬高了下巴傲气地看着钟慕远：“谁爱贴着你了，我明明让你坐远一点儿是你自己一动不动的。说到底，是你喜欢靠着我吧？”
“……”
钟慕远怎么忘了，早上才体会了一把林为安颠倒黑白的能力，这张嘴里永远猜不透下一秒会说出些什么。
“今天早上不好意思。”林为安吃着水果，闷声含糊地道歉。
钟慕远明明听见了，可还是假装没听懂，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挑着眉问说了什么。这可把林为安给气得硬是忍住翻白眼的心，笑嘻嘻地扭过头狗腿地道歉。
“我说早上，是我不好，公司出了点儿急事我一着急就容易上火。那一摔可不轻，我到现在还觉得疼呢。”说完，林为安还后知后觉地碰了一下，皱着眉头。
钟慕远也不想去信真的假的，生怕下一秒某个不讲道理的人还要他赔偿医药费。
“对了，你知道吗？我今天遇上了一件特别头疼的事情。”
钟慕远都没回应，也没说要听，林为安就开始讲了起来，比手画脚把Pibbe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当然，她很清楚钟慕远会打电话给Suki，想必也是通过什么途径把这件事情了解清楚。她之所以装傻再说一遍，第一就是试探钟慕远的口气，第二就是想找时机揭穿他就是Ziko这个身份。
这边，她说得跟古代说书先生一样深情并茂，那边，钟慕远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不行，他不能走！”
林为安比画出一个推开门的动作，也不知道是幅度太大，还是突然提高了音量，总之是把钟慕远吓了一跳，闭上眼捏了捏鼻梁暗自叹气。
“我是真的小看那帮小孩子了，总以为他们除了打游戏以外人情世故并不了解，可今天我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兄弟义气。钟先生，换作是你的话，你会让Pibbe离开吗？”
问题突然抛过来，钟慕远只是注意到林为安对他的称呼，从邻居到钟慕远再到钟先生，她好像就凭自己开不开心来定称呼……
“我不了解这些。”
“……”
林为安打从心里重重哼了一声，还装呢！装不了解装不清楚，背后却打电话给Suki支招，演技可真是好。
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她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想到这儿，林为安嘴角微勾，就好像在钓大鱼一样。
“不应该啊，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也玩游戏，而且很厉害！”
嗯，比起某些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收金币的人来说，的确是不错。钟慕远摸了摸下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距离八点还有不到十分钟，然而林为安却没有半点儿想要起身离开的意思。所以，现实中出现了可以勾搭的人，就忘了游戏里苦苦想要抱紧大腿的大神？
实际上，林为安也的确忘记了时间，顾着试探钟慕远，压根儿忘记了要回家打排位的事情，直到手机闹钟响，她猛一抬头才注意到客厅时钟已经走到了八点钟。
“跟大神约会！”
离林为安很近，所以钟慕远只是微微探身，提了提眼就看见了闹钟备注，就算某人捂得很快他也看见了，当即怔住。
6
约会？
他们不是这种关系吧？
林为安哪里知道钟慕远在想些什么，眼看着八点了，慌忙起身收拾东西，指着桌上切好的水果吩咐他一定要吃完。
屋里少了一个人，钟慕远望了眼桌上放着的水果盘，被弄乱的沙发靠垫，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有些不适应。
他摁了摁眉角，起身朝书房走去，刚分别很快就再遇见。
林为安打开电脑后就拿出手机叫外卖，回来得晚又在钟慕远家磨蹭了半天，这时候再做饭的话，怕吃的不是晚餐而是夜宵了。迟疑了一下，下单前她把单份改成了双份，把某人的钟点工阿姨给赶走，这会儿估计又在煮开水泡方便面了。
不得不说，才遇见几次他从便利店回来，林为安就能大致猜出这个人的生活规律，晚睡晚起，直接省略掉早餐。别人忙乱去上班的时候，他起床去楼下便利店买一日食粮，毫无疑问都是方便面。下午会去健身，回来后又是闭门不出。
就这日子，林为安想想都不自觉地摇头，太无趣了。
事实上，她并不清楚钟慕远的生活其实很忙碌，方便面有时候都没时间泡，一个程序坐下来就要花上几小时时间，这个过程，他动都不会动。之所以去健身，是害怕有一天就这样阵亡在电脑跟方便面之间。
人，总会在一定时间自欺欺人地寻找自我安慰。
登上游戏后，大神头像是亮着的，林为安打了声招呼后很快就等来了回复。
Yuan：“我今天没多少时间打游戏，有点儿事情要忙。”
技术研究报告还要做最后一遍审核，又不想要熬夜，所以钟慕远只有这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如果要陪林为安练英雄，那是远远不够的。
电脑前，林为安一脸失落地回复：“好，大神早点儿休息。”
等了一天，除了期待新英雄以外，就是想着跟大神好好聊一下Pibbe的事情，听听大神是什么意见。比起那个一开口就说不知道不了解的Ziko，显然大神Yuan在林为安心中地位更高。只是现在对方开口说有事要忙，她自然不能还凑上去。
可实际上，打一两局排位赛的时间还是有的，钟慕远之所以迟迟没动静，是因为脑海里不断浮现“跟大神约会”这几个字。
打几场排位赛而已，怎么就变成约会了？还有，这个人是不是私下也跟其他人排位过？是不是也觉得那是约会？
一想到林为安很有可能对着别人也一口一个大神，一口一个抱大腿，钟慕远心里就不舒服，丢掉鼠标的心都有了。
等了好一会儿，大神既没有邀请开局也没有直接下线，时不时刷新状态的林为安有些茫然，该不会是在等她主动邀请排位匹配吧？
峡谷摸鱼小仙女：“大神，你不是要去忙吗？”
钟慕远拿着烟，磕了磕烟盒，好一会儿才回了句：“不慌。”
峡谷摸鱼小仙女：“……”
前一秒说自己没时间，这会儿又说不慌了，林为安顿时摸不透隔着屏幕的这个人，犹豫了一下：“那……能不能聊会儿天？”
现实中拒绝得了，网络里钟慕远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林为安陈述的时间他起身去倒了杯水，等回来的时候满屏幕就跟小作文一样。
粗略看了眼，言语中林为安并没有直接提及Swing跟电竞，而是巧妙地转化为普通职场员工，但性质跟故事走向就是Pibbe这件事。
不得不说，林为安还是聪明的，她没有在虚拟的网络上大肆传播炫耀什么，虽说近日来对他大神Yuan这个身份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了，但涉及工作上的事她还是有所保留。
钟慕远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意见简单地说给她听。
7
电脑另一边的林为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终于听见消息回复的声音，恰逢有人敲门。她抬头看了眼时钟，应该是外卖到了。
送餐员提了两个袋子跟林为安解释哪一份里面是没有放葱花的。
说完谢谢后，林为安就直接去敲钟慕远的门。
这个时间点，指不定又是林为安。钟慕远扫了眼屏幕上还显示在线状态的人，起身往门口走去。
“晚餐。”门刚打开，林为安就举起手中的外卖袋子，“你家钟点工没法过来，你肯定又打算泡面应付了。正好我叫了外卖，也帮你叫了一份。”说完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放心，没有放葱花。”
其实上次在钟慕远家做饭的时候林为安就注意到了，他不吃葱花，所以点餐的时候帮忙留言嘱咐了一下。
这点细心，倒是让钟慕远心头小小震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地拎过袋子：“多少钱，我还给你。”
“不用了，下次你请我吃饭就行，我还有事儿就不跟你说了。”林为安挥了挥手，朝自己屋里奔去。
她惦记着什么，钟慕远当然清楚，低头看着手里的外卖，这才意识到肚子的确很饿。
回到电脑前，大神已经回复了几句，比起平日里能用一两个字概括就绝不用一整句话的风格，今天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连出主意都这么具体。
林为安一边吃饭一边移动鼠标，想象着大神在另一头板正了脸严肃回复她的模样，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
峡谷摸鱼小仙女：“谢谢你啊大神，其实我在想，短时间内我那个同事肯定无法回到这个项目上来，我们工作进度又不能耽搁，眼下还有一个难关要闯。我是让其他同事来代替他的位置，还是去找以前的组长帮忙？”
以前的组长？
钟慕远停下手中的筷子，摸了摸嘴角，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要让他重新回到Swing吧？再看眼摆在桌前色香味俱全的外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峡谷摸鱼小仙女：“我总觉得这个项目之所以能成，都是前组长的功劳，可他却突然离开了，连个理由都没有。所有人还惦记着他，做什么第一时间都会想到他，眼看着这个项目迟迟没有起色，是不是应该把他请回来？”
Yuan：“人都走了，还请什么？”
峡谷摸鱼小仙女：“……”
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间，林为安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拼了命灌水，红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回复，怎么觉得大神这句话，是带着情绪的啊？
Yuan：“之所以走，肯定是有理由。你是要靠你自己的能力，还是要靠别人的声望？”
望着屏幕上这一行字，林为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反复读了几遍想象着大神有些冷淡的语气，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Ziko一而再地撇清楚自己跟电竞没有半点儿关系，反倒是她总是去试探，碰一鼻子灰不说，还是无用功。
没等到回复，钟慕远也不着急，享受着面前这份林为安给他点的外卖，除了没有葱花，就连菜色都是他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