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刘宽用的是后世简体字,与此时的草书、俗体字虽有类似,却也有区别。
再加上他写的随意——有的是横着写,有的竖着写,并用脉络结构图连在一起,纯粹是辅助他思考问题用的。
所以,苏铨看了几眼,却也只能通过“火车”、“炼钢”等几个词眼,推测刘宽是在思考打造火车之事。
他随即收回目光,看向刘宽,道:“阁下对打造火车之事可是已经有成算了?”
“额,目前只有个大概想法。”
刘宽先答了句,随即问:“苏郎中对打造火车之事了解多少?”
苏铨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了刘宽对面,又示意刘宽也坐。
“我也是前日才被陛下任命为科技司郎中——打造火车之事,也是那时听陛下提起过两句。”
“陛下先说铁路是随跨江大桥而来,绵延数千里,极可能由松江府上海县至北平。”
“又说铁路并非给寻常车马走的,只适合火车奔行。
当时我便问陛下,何为火车,你猜陛下怎么答复的?”
听了这话,刘宽带入这几日所了解的老朱性格,猜测着道:“陛下该不会是让苏郎中来问我吧?”
苏铨笑起来,“哈哈哈,阁下真是聪慧,一猜即中!”
刘宽也笑了,却笑得有点无奈。
果然,老朱将解释的事情也推给他了。
当然,也可能是老朱心里对火车的认知仍不清楚,怕说错了,回头在臣子面前丢脸的缘故。
苏铨这时又道,“陛下还说,我虽为科技司郎中,但科技司却当以阁下为主心骨。”
“陛下甚至直言,之所以调我入科技司,便是为阁下解决一些朝廷、官场上的问题,并协助阁下尽快打造出火车。”
“不过,我尚且不知何为火车,便是想帮助阁下,也无从入手啊,只能劳烦阁下为我解惑了。”
刘宽听苏铨总用“阁下”这种尊称来称呼他,感觉颇不适应,同时又有些猜测。
于是问:“苏郎中可知我来历?”
让刘宽意外的是,苏铨却摇了摇头,道:“陛下只说阁下是跟那跨江大桥、铁路一起来到大明的,其并非什么天上谪仙,而是与我等一样的凡人。”
“至于阁下究竟来自何处,陛下并未说,似乎也不想我问。”
说到这里,苏铨深深看了刘宽一眼。
那神色很明白:千万不要说出你的来历,我不要听!
‘看来老朱既不想让其他人将我当做下凡谪仙,也不想将我后世之人的身份泄露出去啊。
’‘果然还是对我有一定防备的。
’刘宽心中感慨了下,对这一结果倒是没太过意外——说到底,老朱就是个封建帝王。
回过神,刘宽便决定直接聊工作,但当他要开口时,却忽然想到,如今跟苏铨解释,日后科技司再有其他官员到来,他怕是又要解释。
那样一来,不知要做多少重复工作。
不如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先问:“苏郎中,据我所知,科技司应该还会有一位尚书及其他官员吧?
不知这些同僚何时能到任?”
苏铨摇头,“科技司不会有尚书了——前日早朝陛下便下旨,六部恢复旧制,都只有一个尚书,以侍郎为辅,以郎中为各司主官。”
“至于说科技司其他同僚,今日早朝陛下又任命了另一位员外郎,估计稍后就会过来。”
“剩下的如主事、司务等官员,陛下说可由你上任后推荐。”
由我推荐?
看来是想让我自己挑人了。
刘宽心道。
他习惯性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苏郎中,不如这样,将司里的那四个书吏也叫过来。”
“让他们一起听我讲何为火车,并记录成册,如此日后再有其他官吏加入科技司,便可通过阅读记录了解火车。
如何?”
苏铨点头,“此乃良策。”
说完,他就要出去喊人。
刘宽见了不禁无语——他又不是职场小白,怎么可能让上司去做跑腿的事?
当即赶紧起身,道:“苏郎中且坐着,我去喊他们就是。”
苏铨微愣,随即笑着坐下。
刘宽来到院中,见柳延四人仍在打扫院子,便道:“诸位先别打扫了,都拿上笔墨纸砚过来。”
“是。”
四人应了声,便放下扫帚等工具,去西厢拿笔墨纸砚。
刘宽带着四人回到他的“办公室”时,见苏铨也拿来了一份笔墨纸砚,神色淡然地坐在附近的一张桌案边。
又见柳延四人站在那里,有些拘谨,刘宽便道:“你们都找位置坐下吧,稍后将我的讲话内容记录下来。”
其余三人都听话的找位置坐,唯有赵文远先看了苏铨一眼,见苏铨毫无表示,这才后知后觉地跟着找位置坐。
显然,赵文远还没弄清楚这科技司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刘宽并没有准备跟一个书吏计较。
他拿出秋月抄写的蒸汽机、火车相关资料,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解。
“诸位应该都知道了,前几日随跨江大桥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条铁路。”
“根据亲军探查,这条铁路极可能由松江府上海县至北平,长达两千余里。”
听到这里,柳延四人明显都露出了震惊神色——他们之前虽知铁路的存在,却也是才知道铁路竟有这么长!
刘宽继续道,“即便是一条普通的官道,也能给大明百姓出行带来很大便利,更不用说大明尚未有的铁路了。”
“有人可能会问,铁路究竟有何用?
既然是路,自然做交通之用。”
“不过铁路并不方便人、马匹、马车行走,而是专给火车奔行的。”
“我们科技司设立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打造火车,好让这条铁路派上用场。”
“接下来便涉及到我今日所讲之事的重点——什么是火车。”
“火车其实是一种俗称,其正式名称应是‘蒸汽列车’。
那么什么是蒸汽列车呢?”
“如马车,是以马匹拉动一个车厢,故名马车。
所以,蒸汽列车则是以蒸汽机拉动多节车厢组成的一列车组,故名蒸汽列车!”
说到这里,刘宽注意到苏铨以及柳延等书吏都在运笔如飞的记录着,便停了下来。
其实他方才语速已经相当缓慢,但毕竟说的太多,而苏铨几人又未必习惯听写,想要将他所言都记下来很难。
但如果他们聪明的话,便该知道,不是每个字都需要记下——只需记住要点,之后再整理即可。
过了会儿,刘宽才接着道:“打造蒸汽列车有两个重点:一为炼钢,因为无论是蒸汽机,还是列车车轮等部件,又或是铁路轨道,都需要以钢铁铸造。”
“二便是打造蒸汽机——这是一种对于大明匠人来讲颇为复杂的机器,不过有我给出的构造图,并进行指导,是可以复制出来的···”然后,刘宽找出了蒸汽机的构造图,又对着图给苏铨几人讲了蒸汽机的作用原理。
讲完后,刘宽见几人都在埋头书写,便想喝口茶。
结果发现,他都不知道这科技司中是否有茶叶——不远处桌上倒是放着一个暖水壶。
这种明代的暖水壶是漆器包裹瓷瓶,又或者以藤条缠绕棉布包裹瓷瓶,以达到一定的保温效果。
刘宽还没有养成指使属下伺候他的习惯,便起身去倒水。
他倒水的声音响起,其他人才察觉。
郑智良最先出声道:“员外郎要喝水可招呼卑职来做,哪用得着亲自动手啊。”
说话间,他已快步过来,要接过刘宽手中的暖水壶。
刘宽却已经将其放了下来,对郑智良道:“这等小事哪用得着你们帮忙?
回座位上去吧。”
“是。”
郑智良又退了回去。
“苏郎中可要喝水?”
刘宽又问。
苏铨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并不像阁下般讲了许多话,不渴。”
刘宽点点头,端着茶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发现水并不烫,他便小喝了一口。
心里则想着,为了安全起见,回头最好还是自己带暖水壶过来——倒不是怕人给他下毒,主要是不知这水又没有烧开,又是放了几日的,是否卫生。
放下茶杯,刘宽问:“我方才所讲的这些,诸位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柳延等人一时不出声。
苏铨则问,“这火车为何必须行于铁路之上?
可否在官道上行驶?”
刘宽道:“当火车速度提起来之后,会跑得很快,便是我们打造出第一代火车,也有可能快如奔马。”
“再加上其拉着多个车厢组成的列车组,上面载了数万斤,乃至数十万斤的货物。”
“苏郎中可以想象下那种情景,再想想火车是否适合在官道上奔行。”
刘宽的话很直白,也很好懂。
苏铨当即就想象了下,然后面色微变,道:“若如阁下所讲,火车行驶在官道上,怕是十分颠簸,可能导致列车组散乱互撞。”
“而若是有人在官道上被火车撞到,怕是会粉身碎骨,还会致使火车倾覆。”
“另外,官道怕是也不堪火车碾压,估计几趟之后就会变得难以行车。”
或许是受到苏铨提问的鼓励,赵文远跟着出声了。
他道:“请问刘副郎,为何不让蒸汽机只拉一节车厢?
这样应该可以在官道上行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