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科室的电话打来的着急,也算是救了我,我不想和江潮再纠缠下去。
我直接出门,他还想拦着,我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大义的人,难道要拦着我去救人?”
江潮这才让开路。
一路上我还有些心不在焉,可到医院的瞬间,紧绷的思绪里只剩下了病人。
一个男人冲上来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医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老婆,没有她我活不下去,我求求你了。”
医院里诚恳的爱意和真心比任何地方都要多。
我向他保证,“我会尽全力的,一定会的。”
这是我的本分,也是我一定要做到的事。
他还是在哭着说,“求求你了,真的......拜托你了。”
我懂他的无力,但也没工夫安慰他,我看了助手一眼,助手把他拉开,顺便把患者的病例送到我手上。
心肌梗死,需要马上手术。
我赶快问了几句有没有其他病,助手说在此之前一切健康。
心肌梗死一般是发生在冠状动脉病变的基础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基础病会少很多顾虑。
我熟练的换好衣服,跟着人群跑进手术室,手术室门关的一瞬间,那个男人跪下来,朝着我们深深磕头。
在我的手上,从没丢过人。
我相信,只要我想,只要我拼,就一定能从阎王手里抢到人。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情况危急到我驾驭不了。
一张张病危通知书传出去,我眉心蹙的越来越深,助手不停的擦汗,没有一个人敢松下一下口气。
整整五个小时的抢救,患者一次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我要看她睁眼,我要让她活过来。
随着检测心率的仪器化为一条直线,整个手术里的人都沉默了。
手术室灯灭,门打开后,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去的,脑海中全是握着手术刀的情形。
怎么会呢?
怎么会有人从我的手上离开呢?
男人的哭喊声阵阵,我不敢抬头看他,只想逃避。
想回到几个小时前,回到还在抢救的时候,或者回到他们还没来医院的时候。
如果能早一点发现,早一点干预,一切都早一点,我是不是就能告诉他,您的妻子没事了。
男人嚎啕大哭,我听见他喊,“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我浑身发颤,助手扶着我,“楚医生,你已经尽力了。”
是啊,我已经尽力,可还是......还是让他们变成了生死离别。
我发软的双腿走不动路,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里。
助手守在我身边,她无数次张嘴,但终究没有开口。
她想安慰我,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我。
路过的同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我,“楚医生,每个医生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可以没见过这个患者,可以不认识这个患者,可就是不能,不能让她死在我手上。
我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就像想要抓住患者的命一样。
江潮......
鬼使神差,我想到了他。
我双手发颤,给他打过去电话,他接的很快,问了一句,“手术结束了?”
我没回答,他愣了愣,又说:“怎么了?”
我没出息的哭了出来。
“你在医院是吧?等我,我马上过去。”
电话被挂断,我还在继续哭,男人哭声歇斯底里,我甚至会去猜想,他们有多相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独自走出了医院。
夜里起风了,我等了很久,但没有等到江潮。
天空电闪雷鸣,大雨倾泻,我站在雨里走着,想到了很多。
恩师告诉我,医生是患者和死神之间的桥梁,你要好好学,要会学随机应变,成为了一个好的谈判者,才能带回患者。
恩师第一次没抢救成功那天,酒精过敏的他还是喝了酒,浑身发痒,骨头酸痛,但还是没能麻痹他的神经。
这是死神给所有急诊室医生上的一课,可为什么要用人的命去换。
我觉得周围很冷,想要回家,前面一辆车闪着灯,车停在了路边,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上面下来。
是江潮吗?
他终于来了吗?
男人走近我,我还没看清是谁,就倒在了地上,头撞在路沿上。
疼得我清醒了一瞬,看清眼前是个陌生的男人。
再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不适。
“醒了?”男人的风衣已经褪去,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像个少年。
我努力坐起来,他轻声说了句,祖宗呦,别乱动了。
但还是帮着把我扶了起来。
我道谢后,才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谊禾。”他笑着说。
很像个女生的名字,但用在他身上,却又让人觉得很合适。
我笑着说:“周先生,真的很感谢你,还不知道能怎么报答你。”
“楚医生这就客气了。”
“你认识我?”
周谊禾点了点头,还没等我问原因,窃听响了,我赶快拿起窃听,结果只是个卖保险的。
我藏不住眼底的失落,周谊禾问:“在找江潮?”
我有些意外,他怎么会对我的事这么了解?
“我刚才碰见他了,有个女的胃疼,江潮陪了一晚上。”
心中抽搐,我终于认下了自己比不过夏梦这一点。
爱本来就是不平等的,是我甘愿付出。
不管怎么说服自己,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江潮的公司初创的时候,被人设计陷害,赔了很多的钱,他发不出工资,眼看着就要倒闭。
我拿出了所有存款,节衣缩食陪在他身边,跟他熬夜,陪他一点点变好。
江潮说,他迟早会成为一棵树,保护我。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又听周谊禾说:“楚医生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
“你好像很了解我?”
“倩倩!”江潮慌张的声音传来,他冲进病房,看起来很着急。
“你没事吧。”
江潮看向我,又看了看站在我旁边的周谊禾。
我的目光死死落在江潮身后,直到那个女人从他身后探出头,小心翼翼抓着江潮的衣服,“江潮,她就是那个***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