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北城一中。
公示栏面前人群熙熙攘攘,旁边陌生的面孔让这个害怕人群的姑娘很不适。好像旁边的人都和对方是好朋友,只有她,与世界格格不入。
“哇塞我在一班,听说一班可是尖子班,以后我会不会跟不上他们的学习进度啊”。
“你紧张什么,别忘了你可是以昭和中学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北城一中的”。
旁边两个戴着***的女生在一旁激动的讨论。她们厚厚的镜片让书昀联想到夜晚匍匐在台灯前的身影。橘色的灯光把她们的背影缩的渺小。想到这里书昀不禁寒颤,以后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很轻松吧。
书昀继续在公示栏前面找自己的名字和宿舍号。她真希望自己和叶离能在一个班,毕竟叶离是目前为止自己在北城一中认识的唯一的人了。她仔细小心的寻找着,很快便找到了两个人的名字。
“高一四班,叶离”。
“高一三班,宋书昀,305宿舍”。
书昀仔细确认了很多遍,甚至看完了公示栏上的所有名单,确认高一年级只有一个宋书昀和一个叶离之后,失望的离开了。
原来,成长的第一步便是独自去面对这世界带给你的欢喜与忧愁。这是书昀第一天进入高中就明白的道理。她拖着拉杆箱朝宿舍方向走去,胖胖的身影有一丝难过与悲伤。
梨园,书昀的宿舍楼。她一个人把行李扛上三楼,其他同学都有妈妈帮忙铺床单,整理新的生活用品,只有书昀自己来面对这些。她不想麻烦妈妈,便早早的自己走了。宿舍其他三个女生,有两个都是从北城一中初中部直升上来的,郑熙宁,顾宇,而另外一个来自偏远的明德中学,魏子安。
和宿舍的人都熟络之后,书昀终于不再那么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或许是没有和叶离一个班的失望,或许是新环境的手足无措,也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室友相处的害怕,此时书昀的心里五味陈杂。她需要释放,需要倾诉。
口袋里的窃听微微震动,打开,是叶离发过来的短信。
“我们班的教室在你们班的楼上哦,一会你来班上找我吧。”
合上窃听,书昀心里如释负负。她知道,她不会是一个人去面对这陌生压抑的环境,她是有人听她诉说也有人给她怀抱的。书昀拿上随身携带的日记本,出了宿舍楼便往教室飞快走去。在路上欢快得快蹦起来。
据说每个学校都会有一栋“逸夫楼”,邵逸夫先生在事业成功之时也没有忘了祖国的教育大业。北城一中也不例外,书昀的教室便在“逸夫楼”三楼。但是她没有在三楼停下,而是继续往四楼走去。
楼道里灰尘与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几个男生在拖地,追逐打闹的笑声,偷偷裁剪过的校服,小心翼翼却又想张扬的青春,让阳光里都是年轻的味道。
书昀看到楼道里很多男生的时候,心想,“该死,又到人多的地方了,还都是男生”。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低着头走路,她遇到这样人多的场合总是紧张的。长年的自卑已经让她很害怕了,况且这都还是同龄的男生,她害怕诸如“胖子”“肥猪”这样不好的言语流入耳中,更害怕任何一个男生跟旁边男生打趣,“喂你看你女朋友来了”。
她真的很怕。想到这些,头更低了。低着头胡思乱想,只顾着湿漉漉的地上,书昀并没有注意到迎面泼过来的一盆水。陆锦年刚刚接好的一盆水伴随着一声“同学小心”就这么泼在了书昀身上。
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闪。等书昀抬头再想躲开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日记本也以一条精美的抛物线飞出去,里面的粉色纸片散落一地。
“哈哈哈,陆锦年你干嘛泼这个胖子”。
“陆锦年你怎么对你女朋友这样子哦”。
“哇塞一个胖子还有少女心,还用粉色的本子哎”
“怕是一颗两百斤的少女心吧”
“哈哈哈哈……”
旁边人的玩笑,任何一句都重重砸在这个已经足够自卑的姑娘身上。摔倒之后没有人搀扶反而是刺耳的玩笑。
“你们说够了没有,不要太过分了,人家还是一个女孩子。”陆锦年在一旁生气的回应。
陆锦年在哄堂大笑中向书昀伸手,要扶她起来。他的手很白很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宽大,温暖。别人身上宽大的校服在他身上却刚刚合身,白色的衬衫贴在身上刚刚好,蹲下来的时候衬衫袖子露在外面一截,显得他更好看了。这个少年没有其他男生厚重的刘海,反而他光洁的额头都露在外面。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少年,向书昀伸手。
只是这个自卑又心思细腻的女孩真的很害怕。书昀抬起头看了陆锦年一眼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被水打湿散落的日记本,飞快的走掉了。
四班教室在四楼的最边上,书昀湿漉漉的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下找到了叶离。叶离一阵询问之后气到快爆炸,拉着书昀便要去教训那几个男生,还好被拦住了。
除了陆锦年,书昀也并不记得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了。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就这么住进她的心里。他和别人不一样,对于狼狈的她并没有嘲笑。在别人把自己和这个胖子***在一起开玩笑的时候,他生气的不是怕和这个女孩有任何关系,而是担心书昀这个人。十六年来,书昀第一次被除了爸爸以外的异性温暖。
年少的喜欢总是这么猝不及防,如同北城总是在傍晚袭来的风。书昀和叶离坐在教学楼顶楼,微风缠绕,少女的心事在黄昏时分显得更加动人。
很多人都会遇到同样的境遇,阳光下我们嬉笑怒骂,充当着别人眼里的开心果,能讲许许多多的笑话逗得所有人捧腹大笑。夜晚里却又孤独得无法睡去,塞着耳机,每一首都像在唱自己,那些孤独的夜晚我们辗转反侧,却又在太阳升起时逼迫着自己开心快乐。十六岁的书昀,便是这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