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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谢氏还是三公九卿之家,这桩婚事自然落不到江箬***头上。

然而,十八年前谢家卷入先太子的巫蛊案,时任郎中令的谢氏家主遭到贬斥,连带谢氏满门被判流放三千里。

与江箬娘表姐定亲的,正是谢氏长房嫡子。

江箬***外祖并非什么名士,不过是雒京城里打更的黔首,而她大舅,也只是廷尉府的衙役,这样的门第,说句不中听的,给谢氏这等门阀提鞋都不配。

可谁让江老太爷阴差阳错救了谢氏老家主一命呢!

谁让江老太爷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呢!

在挟恩求报和施恩不望报之间,江老太爷果断选择了前者。

而且他还言明,必须是谢氏嫡长子与江家女结亲。

为了不坠谢氏百年风骨,谢家捏着鼻子认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何曾想,最后出尔反尔的却是江家。

江家当初结这门亲是为了攀附谢氏,如今谢氏门楣倒塌,族人还得发配幽州那个旮旯角落,江家舅母哪里舍得女儿去受这份苦,又不敢公然悔婚得罪死谢家,于是将主意打到了寄居在江家的外甥女身上。

谢家是新婚夜才发现新娘换了人。

江箬娘嫁进谢家五年,坐了五年冷板凳。

直到第六年,谢氏家主病重,谢轸才与江箬娘完成圆房仪式。

不用江主任再多加赘述,后面的事谢蕴已经知道。

便宜爹无疑是想生个儿子来讨病中的父亲开心。

所以,原主的出生,也让原主母亲在谢家的处境更艰难。

没过两年,谢氏家主病逝幽州,随着新帝登基,谢家的冤案得到**,谢氏全族得以重回雒京。

自打原主记事起,见到父亲的面屈指可数。

足可见母女俩在谢家的小透明地位。

原主从下人口中得知与父亲有关的最多的消息,便是父亲又从某地带回一房美妾。

等到原主八岁那年,谢老夫人为了让儿子专心在雒京与姬妾造孙子,用孝道裹挟着原主母女这对吉祥物回了珩阳老家。

“不能去谢家,也不好回江家……”谢蕴蹲在地上,快将脚边的草给薅秃噜皮,忽地灵机一动:“要不我在附近占一个山头?”

话音未落,脑门上先多了一个包!

嗷!

谢蕴捧着挨了揍的脑袋,凄凄惨惨戚戚:“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

江主任冷笑:“十二岁的山匪头子,能耐的你!”

“还不是这世道不给活路。”谢蕴很无奈,也很窝囊,但凡她们娘俩穿到太平盛世,大不了隐姓埋名于市井,可眼下的情景,哪怕身边还有两个仆人,她们娘俩都不见得能安全苟到下一座城池。

再说,占山头也不一定就是做土匪。

时逢乱世,她们娘俩还不如带着仆人躲山里去。

或许开局有点难,也好过在路上无故丧命。

“在山里过上几年隐居生活,等外头仗打完了,咱们再搬去附近的县城,到时候,总能把日子过下去。”

江箬却没女儿这么乐观,因为她接收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远比女儿所知的要深刻,珩阳遭遇的这场兵祸,虽说是乱军所为,然而八年前,先帝意外身故,其弟叙王继位,未过两年也驾鹤西去,尚在襁褓中的太子继承大统后,由太师孟羡把持朝政,自此,大邺十三州,可以说各自为政。

而大邺,是平行世界才存在的朝代。

即使是史学家过来,也说不出哪一年能结束乱世。

倘若遇上改朝换代的档口,不打上十年二十年都对不起各路诸侯的逐鹿野心。

至于隐居深山……

江箬瞧着女儿那小身板,心底已剔除这个选项的可行性。

这时的深山,是真正的原始山林。

豺狼虎豹随时可能出没。

没有十几二十个壮年男子同行,她们四个老弱病残,就算在山里盖好屋子,也挡不住狼群的一次冲击。

况且,谁也不能保证深山里就没有溃兵。

“要不,还去追谢家的车队?”谢蕴二次发言。

母女俩一对视,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然后,也从彼此眼里得到答案。

适时的认怂,无疑是苟住性命的最佳方案。

至于那些谢氏族人,江箬已有应对之策:“等回到雒京,我配合他们主动提和离便是。”让出了谢家主母之位,包括谢老夫人在内的谢家人,总不至于再在路上为难她们母女。

母女俩商量好回到马车旁,也将要去追谢氏族人的决定告诉两个仆人。

不管是孙媪还是哑奴,皆是江箬娘从江家带来的陪嫁。

也是江箬娘成亲前江家舅妈才花两贯钱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

然而,娘俩很快又发现新的问题。

这年头,没导航没路标,认路全靠个人的经验。

哑奴会赶车,却不曾出过几趟远门。

当年从雒京来珩阳,是跟着大车队走的,而且也不是这条路线。

一刻钟后,乌布马车停在岔路口。

“啊啊啊……”哑奴比划手势,‘诉说’着自己的为难。

通过路上马车驶过的痕迹来判断谢氏族人去向,这次显然行不通。

从珩阳逃难而出的大家族,可不止谢氏。

这些士族出行,必然是前呼后拥的。

所以,土路上的车轮印,不一定就是谢氏留下的。

饶是如此,谢蕴依旧下车查看了一番,尔后抬头去瞧日头,再回到马车上,也把自己得出的结果告诉江主任:“这两条路,一条是西行,一条是北行,北行那条的车马痕迹更多些。”

虽然江箬娘名义上是谢家主母,其实不过一个不得丈夫喜爱的后宅妇人,谢氏族人打算怎么前往雒京,是不会提前告知她的。

这个时候,能不能选对路,完全是碰运气。

所幸,还有孙媪帮着提供线索。

“晌午老奴去河边打水,听到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说,今晚是要在樊城里落脚。”

“樊城?”这个地名,谢蕴并不陌生。

江主任看了过来:“你知道?”

“嗯。”谢蕴点头,故作高深地抿唇,又凑到江主任耳边:“是胡北省襄阳市的一个区。”说着,也顺道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且我怀疑,雒京就是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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