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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死被戳穿,路君年心中一哽,眼睫毛微颤了颤,想从车内爬出,却浑身没有力气,反倒疼得只打颤,顷刻间红了眼眶。

谢砚见他这副逞强的模样,倒是觉得新鲜,蹲在路君年头顶看他挣扎。

这少年比他大不了几岁,一身病怏怏的药水味,脸白得近乎透明,显得那磕破流血的红唇和红着的眼眶楚楚可怜,长长的眼睫颤动,像小刷子一样,让人总想给他按住不许动。

“我怎么不知道,路家养了个这样的美人儿?”谢砚旁边的人也凑了过来。

路君年憋红了脸,他看着谢砚似笑非笑的表情,纠结很久,实在疼得厉害,才开口求助:“砚公子,你这么岔开腿在我头顶,我会长不高。能不能搭把手,把我拉出来?”

路君年此时算是提早见到了谢砚,不能直接说出对方的名字,不然会引起他的怀疑,只能以砚公子相称,假装不知道他太子的身份,只当是过路的旅人。

谢砚嗤笑一声,站起身,一手伸下去扶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将剩下的被毯扯掉,看到路君年白衫上大大小小的血迹,尤其是右膝上那块伤口深可见骨,眉头微皱,随后挽起他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

谢砚:“你长高有什么用,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当个病美人不挺好的?”

身体悬空,路君年下意识想抓住谢砚的肩,看到右手的扭曲程度,心下骇然。

之前在马车上只感觉剧痛,并没仔细去留意,现在一看,那马夫竟是下的死手,如果再用点力,能生生将他手筋都折出来弄断!

看到路君年这副强行忍痛,额间却直冒汗的模样,谢砚哭笑不得。

“这样的伤应该不是摔出来的吧,你们路家的奴才还真是孝主。”谢砚语气中带着挖苦。

他不信路君年会自己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而除了他,就只能是那车夫做的了,联想到那马车的惨状,他不难推测之前在山谷上发生过什么。

路君年被谢砚放在了一块大石上,他左右看了看,这里是一处静谧的天然峡谷,鲜少有人来往,若不是遇到谢砚,他估计还要在马车内等上数日才能等到路府的人。

“多谢二位公子出手相救,今日之事属路家家事,还望二位莫要声张,引得人心惶惶。”路君年没办法行礼,作揖道谢,“二位留下名姓,待我回到京城,路府必将重谢。”

虽然不知是何人设下今天这局,但他坠谷的事情一定会传回京中,那些人的目的是冲着路家来的,他们想要斩除路恒在朝中的势力支撑,让路君年无法成为路恒的接替。

而能把算盘打在久居府内的他身上,他们的背后势力一定不容小觑,也更加说明,他们已经控制了朝堂局势!

谢砚救了他,留下姓名,他就能顺势认出对方太子的身份,继而表明自己的身份。有人暗中伤害侍中独子,身为大元国太子,定会为他主持公道,不说揪出幕后之人,但至少在太子眼中留下印象,他们路家是受害者一方。

如果谢棱渊注定要灭了路家满门,那如今还是太子的谢砚便是路君年最好的选择,只要阻止谢砚在寿辰宴会上退出储位之争,路君年承了谢砚的救命之恩,路家可以毫不犹豫地站在谢砚这边。

这样一来,路家也就有了靠山。

不过短短两句话,路君年就将之后的路都想好了。

虽然不知道上一世谢砚为什么会吻他,但这一世的谢砚才与他刚见面,还对他冷嘲热讽,想来不会再发生上一世那样荒谬的事。

前世,就是因为他断了腿,又是家中独子,路恒在朝中腹背受敌,最终路府支离破碎。

重生一世,他要规避一切可能受到的伤害,即便现在还是伤了腿,他也要给路家铺上顺应帝王的那条路,让路家在大元的国土上,立于不败之地!

“大恩不言谢。”谢砚只静静地看了路君年一眼,并没有表明身份,便一把扯下他早就染满了血渍的里袴,一手掌在了他的膝弯,眼睛盯着右膝上那块露出表皮的膝盖骨,一言不发。

路君年胯下瞬间一凉,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向下捂着私密部位,又羞又恼。

谢砚不仅不要他的感谢,竟然还直接把他脱了个半裸!

“你怎么这般好色……”路君年冷着脸,面上带着点恼人的红晕,却被谢砚打断后话。

“路美人,你这条腿,想不想要它恢复原样?”谢砚与他平视,那双漆黑的桃花眼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着格外认真。

“还有救?”路君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了,他迫切地想要一双能够站在父亲身边的完好的腿,如果谢砚有办法治好,他可以誓死效忠于他,永无二心。

看到路君年眼中迫切的渴望,谢砚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只当他不愿当跛子被人嘲笑,随后嘱咐旁边那人点了个火折子,将腰间的短刀在右手上转了个圈,翻着刀花在火上烧了烧,随后刀尖对准了路君年的膝盖骨。

“你得忍忍。”谢砚说完,就用短刀将碎骨一块块剔出来。

路君年霎时白了脸,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强忍着想要将谢砚踹开的冲动,左手手指嵌进右手臂的臂肉中,连右手的伤痛都暂时忘记了,全身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右膝上。

碎骨挑干净后,剩下的部分并没有像前世伤得那样严重。

“骨头易位了,需要强行转正,”谢砚正打算跟路君年说再忍一忍,抬头就看到路君年死咬着下唇,都快把唇咬穿了,不仅流了一下巴的血,眼泪也在不经意间流了出来。

即便痛成这样,路君年也没有喊过一声痛,就这么看着他,眼睫湿润,无助地颤动,无声地哭泣,让谢砚突然感觉心口一紧。

美人落泪,反而让他心里遭罪。

谢砚慢慢放下路君年的右腿,手掐着他的下颌骨揉了揉,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近乎哄着说:“放松,松牙。”

谢砚揉了好一会儿,才让路君年松了口,他按着被咬伤的唇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咬穿才放下心来。

“你刚刚要是再晚一点松口,我都要直接亲上去了。”谢砚恢复了之前调笑的语气说道。

路君年一下又红了脸,谢砚按在他唇上的动作,让他想起了前世他死后谢砚那个吻。

看到路君年羞恼瞪他,谢砚感觉心里有点绵密的心痒,他很快移开眼神,状似随意地抬手用手背抵额擦汗,说:“你想什么呢,我就随口一说,我可不好男色。”

路君年抿唇,轻声嗯了一声,心道那就好。

这一世的谢砚是个正常人,没有经历残酷的沙场,也没有那么疯,眼里还有独属于少年人的单纯。

谢砚却不知为何,不满于路君年如此云淡风轻地回应,也不明白心底突然升起的烦躁因何而来,只能强硬地从旁边点火的人手中拿过一张方帕,塞进路君年口中。

看到那人不舒服地皱眉,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才心情甚好,重新抓住路君年的右腿,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扭正了骨头。

路君年确实没有反应过来,准确来说,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痛得晕了过去,被谢砚拥入了怀中。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木屋。

路君年昏昏沉沉,眼睛睁开许久,才从迷茫中挣脱恢复清明,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他穿着粗糙的民间布衣,躺在平整的木床上,因为身下没有软绵的被褥,背上又有伤,只感觉浑身酸痛僵硬。

木床边有张小木桌,上面放着许多陶瓷罐,路君年嗅到里面装着的草药味道,比他在路府喝的中药还要苦涩几分。

木床的对面是一个简陋的木柜,上面有不同木材的补丁,路君年推测他的主人一定用了很久也舍不得更换新的。

木柜旁边便是一扇敞开的门,门另一侧的屋内传出了熟睡的鼾声。

路君年尝试抬起右手,这才看到右手手腕处缠了好几层纱布,手臂也被包裹起来,厚得像根木棍,难怪抬起来都费劲,至于受伤的双腿更是动弹不得,那右腿更像是没了知觉。

他眼珠转了好几圈也没见到一个人影,正想用仅有的左手撑起身体,就听到头上传来谢砚熟悉的声音。

“想要腿长好就别乱动。”谢砚懒洋洋地说道,随后打了个呵欠站起身伸懒腰。

谢砚坐在路君年头顶的床边视野盲区处,也难怪他刚刚没有看到。

闻言,路君年重新躺回木床上,一开口嗓音喑哑:“这是哪儿?”

“夜林泽的木屋。”谢砚走到木桌旁,在瓶瓶罐罐中挑拣,随后拿起一个白色的药膏瓶,修长的手指从里面挖出一坨,按在了路君年下唇上揉开。

“闭嘴,别问。”

温热的指尖将凉膏融化开,谢砚动作不算温柔,路君年怕他故意把药膏弄到他嘴里,便紧闭上***,不再过问。

路君年的唇被自己咬伤,唇上传来清晰的疼痛让他皱了眉,但他也知道谢砚在帮他,眼睛看着屋顶上那根粗大的横梁,尽量忽略那阵痛感。

“细皮嫩肉的,怎么偏要独自离京出远门。”谢砚不像在问话,只是闲来无事随口说说。

路恒并不是京城人,祖籍在京城东部的胡泉,二十年前入京做官后才举家迁至京城,路君年的母亲年湘死后葬回了胡泉,所以每年都需要往胡泉祭奠一趟,只是这次路恒事务繁多抽不开身,他才独自前往。

当然,这些都属于路家家事,路君年自然没理由跟谢砚说。

“你真该感到庆幸,我刚好从京城来夜林泽狩猎,不然你的身体就该被野兽啃食掉了。”谢砚故意放慢了手上的速度,***着那逐渐红润起来的唇瓣。

夜林泽,大元国最大的狩猎场,只往山里开了一条官道,每年秋天的猎会都会来夜林泽,上至皇帝皇后,下至文武百官走的也是官道,而官道外的地方全是原始的森林峡谷,里面息居的猛兽必然不少。

路君年曾在书中的杂画志中看到过有关夜林泽的详细描述,却不曾想这夜林泽竟就在胡泉到京城的路上。

他活两世,都如此幸运,在夜林泽转危为安。

路君年回头看向谢砚,左手攀上谢砚给他上唇药的手腕,轻压着他说:“你们也是从京城来的,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路某回京后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

他再一次想让谢砚说出身份,好实行之前的计划。

谢砚半眯了眼,眼中探究意味明显,忽而凑近路君年,近到路君年都能够看清他唇边的细小绒毛。

“美人不先自报自家名姓,何来的诚意问我?”

谢砚眉目张扬,眼神极具攻击性,与生俱来的帝王魄力让他从不害怕任何人或事,盯着路君年眼都不眨一下。

路君年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没有一丝躲避,抓着谢砚的手移开了他的唇边。

既然谢砚不愿意表明身份,那他只能走另一条路。

“大元门下侍中路恒独子,路云霏。”路君年清冷带点沙哑的声音波澜不惊,他眸色淡淡地看着谢砚,“砚公子,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不怪罪你之前种种不合礼数的行为和冒犯,但现在既知我身份,还不行礼?”

让皇室给他行礼,实在是有违礼法,罪过,但不知者无罪。

他就不信,这样逼不出谢砚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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