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仿佛发号施令一般,沈芝柳蹙了蹙眉。
沈芝柳实在没心情在这儿跟这男人周旋。
男人却忽地笑了。
他欺身上前,身影笼罩在沈芝柳上方,似笑非笑:“你知道我和老妈妈打了什么赌吗?”
“不感兴趣。”
沈芝柳语调平平,眸光却落在男人腰间的玉坠上。
那玉瞧上去水光透亮,在暖色灯光映照下,更显得油润可爱。
上头用阴文刻了一个“恺”字。
这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沈芝柳压下心里惊涛骇浪,平静地抱着琵琶,就仿佛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不是名震天下的云南王丰恺,而只是个爱听琵琶的票友。
好家伙,这可是个大人物。
男人勾起唇角,吩咐那两个小丫鬟。
“去把唐二公子请过来。”
沈芝柳心里一突。
唐二?
在这沪上,能被称作“唐二”的,除了那个胡作非为的唐潇,不做他想。
唐潇一定能认出她来!
到时候,她就算是菩萨再世,也没法把自己洗清白了!
云南王丰恺轻车简从到了沪上,不去唐公馆拜会唐司令,倒私底下跟唐潇来这娼楼画舫消遣?
心思流转间,沈芝柳淡淡开口。
“公子再请其他人来也无用,我一天只弹奏一首曲子。”
果然,丰恺收回了目光,玩味地看着沈芝柳,似乎改变了主意。
“也罢,坐。”
他长臂一伸,请沈芝柳坐下。
沈芝柳抱着琵琶坐下。
她留心到,丰恺说了一口纯正的官话。
“我初来沪上,听闻沪上弹琵琶的姑娘乃是一绝,找了半天都不满意。这里的老妈妈花姐夸下海口,愿以十箱***做赌注,为我找来琵琶国手......”
丰恺闲闲开口,目光灼灼,似乎想要透过面纱,看清楚沈芝柳的脸。
沈芝柳笑了笑:“国手不敢当。至于十箱***......公子现在想必心甘情愿?”
“不错。”
男人饶有兴味。
***如今是硬通货,但云南盛产***,十箱***,对丰恺来说,不过是洒洒水罢了。
她道是谁那么豪横呢,千金一两的南樨木说点就点。
既然是云南王,那没事了。
外头却忽然传来喧喧闹闹的声音,沈芝柳垂下眼帘,目光微冷。
丰恺却面不改色。
不多时,花姐一脸慌乱地敲门进来,连声音都在颤抖。
“爷,有几个东瀛人来了,他们非要进来,奴家拦不住......”
东瀛人......
沈芝柳垂下眼帘,掩住目光中的凶狠神色。
先是指使两个土匪绑架她,又是在娼楼里横冲直撞......
东瀛人究竟想做什么?
近些年东瀛人在沪上的不少,但娼楼一般不接东瀛人的客。
东瀛***都是一身土电影的军服,唇上都留着小胡子,滑稽可笑的很,身高又矮,人品通常也低劣。
哪个娼楼也不想惹事上门,花姐拦不住东瀛人,倒是出乎沈芝柳的意料。
沈芝柳目光落到丰恺脸上,丰恺眸光略有些暗沉,讥诮地笑了笑,淡淡道:“那就请他们进来。”
花姐露出一副吃了屎一样的神情,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不多时,三个唇上有小胡子、一身土黄军服,腰间还别着佩刀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东瀛***马金刀地进来,目光落在沈芝柳身上,流连了一会儿,又对丰恺颔首,语气生硬:“我们几人听到有极为美妙的音乐声,所以前来一探究竟。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打扰不打扰,你们心里没点逼数?
沈芝柳将一声国骂压在心底,等着看云南王丰恺怎么应对这三个不请自来的东瀛人。
丰恺的身份暴露了?
不然这三个东瀛人真是来听琵琶的?
丰恺没有起身。
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杯里的茶梗,忽然轻笑了一声。
“听说东瀛与我们是一脉相承。”
“不错。”
为首的东瀛人一脸自傲:“这位小姐的琵琶声,就如白居易的诗中写的一样美妙。”
他转向沈芝柳,颇有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在下源太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沈芝柳戴着面纱,也懒得做表情管理。
她不喜欢东瀛人,尤其不喜欢不请自来的东瀛人。
丰恺又笑了一声。
沈芝柳忽然心头一激灵。
下一秒钟,沈芝柳就听见一声青瓷摔倒地上支离破碎的声响——丰恺摔了茶碗。
他冷冷地开口:“既然懂些文墨,就该知道,不请自来不是客!你们搅了爷的兴致,拿什么赔礼?”
一股子蛮横的土匪味。
茶水在地上肆意横流,满室茶香。
源太郎身后的两个东瀛人,立时站了起来,手都按在了刀上。
“放下,是我们失礼。”
源太郎喝止住两个属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
“见笑了,这样,今晚我来请客,这位先生一切花费都记我账上,请这位小姐再演奏一曲,如何?”
这下就连花姐都在心里骂街了。
记账记账,记你大爷的账!
东瀛人在娼楼哪有存金?
记账难道还会来结钱吗?这不就等于白嫖?
花姐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圆滑的场面话,沈芝柳烦心,淡淡开口。
“不好意思,我有个规矩,一天只弹奏一首曲子,刚才已为这位公子弹奏过了。”
“八嘎!”
源太郎还没有开口,他身后两个狗腿子先暴怒地大喝了起来。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源太郎也怒了,他回过身,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手下,快速地说了一串东瀛话,而后板板正正地朝沈芝柳鞠了一躬。
“对不起,冒犯到你们!”
没人买他的账。
还是生意人花姐发挥老妈妈***,口干舌燥地在两边打圆场。
源太郎表示,今天听不到沈芝柳再弹上一曲,很是惋惜。
沈芝柳对他没什么好感,尤其在她刚被东瀛人指使的小***绑架了之后。
花姐忍着心头滴血,吩咐丫鬟流水一般地上了各色吃食。
东瀛人不讲信誉,花姐又得罪不起丰恺这位豪横的客人,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沈芝柳想走,偏生丰恺又极压迫地看着她。
丰恺不点头,花姐也不敢让沈芝柳先走,只能连连用赔罪的目光向沈芝柳表达歉意。
总之——沈芝柳觉得自己倒了大霉了!
没过多久,东瀛人的手下出去,带了个人回来…